瘦削的背影一僵,像卡顿的老旧机械,缓缓的转过身。
那张脸从鼻头开始的下半部分糊满了浓稠血浆,眼睛却还像是未被尘霾污染过的夜空,那么的干净亮堂。星辰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人。他的唇角正要欣喜的弯起弧度,却在看清对面人表情时,顿住了。
异瞳中眸光森寒,冷峭的眉梢微微挑起。这是闻钥知惯常的表情,对鬼魂,对邪祟,或者对寻常人,他都是这副表情。
但陆鑫橙却觉得很陌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很久没有从那双眼睛中看到这种神情了。
“我之前说过的,我会亲手解决你。”闻钥知打了个响指,身后的紫乌应声而动。
陆鑫橙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腕间的银镯上。
“你要干嘛?”陆鑫橙一脸警惕,看着闻钥知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绒盒,“你不会要求……”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银镯,复古做旧,上面的雕纹古朴精细。
“想清楚,镯子戴上了就摘不掉了,除非我们两个恩断义绝。”
陆鑫橙将镯子拿在手上转了一圈仔细欣赏了翻,他笑出了声:“恩断义绝??你怎么不说除非是有人负心薄幸……”
“啪嗒”小巧的银镯掉落在地,翻滚几圈,沾染了地面上的点点尘土。
几乎是同时,陆鑫橙手上的手镯也松开了。
那镯子落入了陆鑫橙手中,利刃破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陆鑫橙仿佛毫无察觉,他捏着手上的镯子,喃喃自语:“这就是恩断义绝吗?”
其实在最开始遇到闻钥知时,陆鑫橙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局。
本来就是为了保命,才试图去插手闻钥知既定结局的人生。就像已经死掉的陆鑫橙,哪怕复活了也始终变不回正常的活人。闻钥知也一样,他不可能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作为猎鬼人的立场。
算了吧,
放弃了吧。
心里有声音这么说着。
紫乌转瞬而至,恍然间,陆鑫橙回到了山庄地下矿洞。
"你是要杀我吗?"
闻钥知脸上近乎冷血的默然,“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对不起你太香了,我没忍住。”陆鑫橙将唇边血舔净,“我发誓,没有下次了。”
闻钥知的手掌撑在沙发靠背上:“还是……你想吃我?”
“打算怎么回报我?”闻钥知目光隐动,侧过头,指着侧颈上的咬痕位置,“请你喝点?”
“请你吃夜宵,吃吗?”
“你不是喜欢我吗?”闻钥知的眼睛仿佛深夜中饿到了极点的野兽,“我好像也……”
你应该也没那么喜欢吧……陆鑫橙思绪淡淡,也挺好,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上男人。
眼前的画面被逐帧放慢,隔着破空而来的紫乌。两人的距离不过十米,陆鑫橙望着一身肃杀的冷脸男人,却觉得他们的距离遥不可及,仿佛身处在两个被完全隔断的独立世界。
“没想到……最让你害怕的人竟然是我。”打破空间的声音贴着耳廓传入。
陆鑫橙只觉得耳膜一阵酥痒,怔神之间……紫乌的攻势已经止住了,剑刃调转方向向外,指节修长的手稳稳握住伞柄。
陆鑫橙瞥眼间就看到了身旁人腕上闪亮的银镯,而对面那个要杀他的闻钥知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一动……是幻觉?
陆鑫橙望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一时不敢确定他到底是真是假。
紫乌化作紫光被收入鞘中。“那么害怕我会杀了你……”闻钥知托起陆鑫橙的下巴,将他脸上的污渍一点点擦拭干净,“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冷血。”
陆鑫橙沉默地抿着唇。
闻钥知冷嗤了一声:“装聋作哑也没用,这里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陆鑫橙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嘶哑,“是那个邪灵的幻阵吗?”
闻钥知帮陆鑫橙把镯子带回手上,抚着陆鑫橙的侧颊:“下次别让它掉了,好吗?”
陆鑫橙望着眼前的人,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在……”
“大人对祭品的要求已经那么严格,为什么还得要是年轻的情侣?”
幽深的地下甬道中,两个戴着动物面具的人举着火把前行着。
“相互扶携走过人生的至暗时刻,才能算作的人生伴侣,才能算合格的祭品。这是那位大人的原话。”
“原本以为只是选取年轻的□□和灵魂供这位神明想用,但现在看来这活祭似乎别有深意啊……”
“这你就别瞎琢磨了……把他老人家伺候好,咱们该升官发财的升官发财,该长命百岁的长命百岁。”
陆鑫橙没有等到闻钥知的回答……
眼前的场景飞速变化更迭,古宅、天井、尸体……转眼间统统消失不见。
沉重滚轮碾过发潮的地板,紧凑狭小的地下室居所内,所有反光的镜面全部被敲碎。
坐在的轮椅上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眼。头发长到前面已经盖住了眼睛,后面也过了肩,
镜面碎片投射出他空落落的右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