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渤见大女儿如此通情达理,又想到小女儿那牙尖嘴利不饶人的模样儿,心火更盛,对着门外侍立的丫鬟婆子们道:“那目无尊长的小孽障怎么还不来?快去催请,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到这儿来。”
院门口先进来哭哭啼啼的柳姨娘。
柳姨娘柔弱地向巫渤行过礼后,便与巫梦抱作一团。
“梦儿,是姨娘没有用。姨娘命苦,三岁丧母,十三岁上又死了父亲,不得已卖身葬父,这才给你父亲做妾来了,连累你成了庶出,让人欺负你不是太太养的。我的好梦儿啊,怎就生得如此命苦。”
接着进院门的是神情严肃的杨夫人,她到厅上后,嫌弃地瞥了一眼柳姨娘母女俩。
巫渤冲杨夫人吼道:“你女儿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在小雪面前顶撞长姐不说,还把小雪弄得掉进了荷塘里。若小雪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去向母亲和妹妹交代?”
杨夫人原是奉国公府的二小姐,当年看中巫渤是探花郎才下嫁于他,心气高的她一昧约束丈夫,与巫渤婚后相处却少了夫妻间的浓情蜜意。
这才让柳姨娘这个狐媚子得逞,柳姨娘先是成了巫渤的外室,后来生下了巫渤的长子巫菁,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便跪在永安侯府大门前,逼得当时没有生养的杨夫人不得不松口允准巫渤纳柳姨娘为妾。
柳姨娘进门后,杨夫人本想将柳姨娘生的巫菁抱给自己养,恰好诊出了三个月身孕,杨夫人遂打消了念头。柳姨娘进门后第二年生下巫渤的长女巫梦,只有一子巫苍的杨夫人怕女孩儿会让柳姨娘养歪了,又起了抱养巫梦的念头,恰好又诊出三个月身孕,十月怀胎生下巫仙。
巫仙周岁礼上,杨夫人偷听到原来自己以前没有生养是因为巫渤命人在她的饮食中加了避子的药物,巫渤怕杨夫人抢柳姨娘的子女,这才让杨夫人生养了一儿一女。杨夫人对丈夫彻底寒了心,她想抱养柳姨娘的子女也是为巫菁、巫梦这两个孩子着想,男孩要是走歪了路葬送前程是轻、还可能有杀身大祸,女孩要是走歪了路那一辈子就有吃不完的苦。
杨夫人眼见柳姨娘溺爱儿女,让巫菁变成纨绔子弟,而巫梦总是小家子气、揪着一些小事与她女儿处处作对,她就唏嘘不已。
“老爷应当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仙儿求情,不过是怕老爷动气打死了仙儿,惊动了宝相斋里的老太太罢了。”杨夫人坐到上首的紫檀木交椅上,也不看做戏的柳姨娘母女俩,只自己捻动手里的佛珠默念“阿弥陀佛”。
终于,巫仙牵着巫霜的小手出现在门口。
巫霜发觉巫仙出了一手心的汗,且听见靴声越来越近。
巫渤奔至巫仙身前,一记耳光就要扇到巫仙脸上。
有所察觉的巫霜拉巫仙躲开了,巫仙畏缩地躲在巫霜身后。
巫霜:“二舅舅,今日之事我是受害者,您是刑部的堂官,断案讲究证据,还请二舅舅先听听我的证词。”
柳姨娘慌张地跑过来,和颜悦色对巫霜道:“三姑娘是府里的贵客,今日又受了惊吓,我让人送三姑娘回东院好好歇息吧。”
柳姨娘身边得力的一个婆子便要来牵巫霜的衣袖。
朝云一记耳光打在那婆子脸上,肃声道:“疯疯癫癫的,也敢来随便拉扯姑娘!”
巫霜帮腔:“二舅舅这西院到底是二舅母当家做主?还是这位柳姨娘当家做主?”
这可问住了巫渤,一边的杨夫人则冷哼了一声。
巫霜接着道:“姨娘说我是府里的贵客,这话要传到祖母耳朵里,祖母可要动气的。我母亲是二舅舅的亲妹妹,我也是姓巫的,这屋子里,二舅母是巫杨氏,二舅舅、大姐姐、二姐姐都是姓巫的,只有姨娘是姓柳的。谁是主?谁是客?姨娘自己分不清楚吗?”
柳姨娘自知碰上了硬茬,又装起可怜来。
“老爷,是妾身失言,冒犯了三姑娘。”
巫梦却为柳姨娘不服气,“三妹妹,姨娘好歹是你的长辈。”
“长辈?”巫霜嗤笑了一声,“论起长辈来,姨娘在柳家的兄长都算不得大姐姐你的舅舅,只有当今的奉国公,才算得大姐姐你的舅舅。”
言外之意,柳姨娘一个妾,算得她巫霜哪门子长辈。
巫仙见巫霜占了上风,在巫渤面前大胆起来。
“谁要和她这种人同一个舅舅。”
巫梦拿起手绢边擦眼泪边哭出声来。
巫渤狠狠瞪了巫仙一眼,但柳姨娘要开口时,巫渤却喝止了她。
他想,巫霜说得对。
自己这些年宠妾灭妻,怕是将奉国公府上下都得罪透了。
柳姨娘再好,她娘家对自己仕途上也没什么助益,反而要自己为她那欺男霸女的兄长时时打点,有损自己的官声不说,自己也在这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呆了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