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徐素飞速回忆,卢钰蓉进门后的一系列举动……是那块酥糖!
算着时辰,卢钰蓉适时伸手,稳稳接住瘫倒的徐素,强忍多时的眼泪夺眶而出:
“素素,别怪娘亲狠心给你下药,这是娘亲眼下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陆小姐再如何擅长保养,怎么能十几年一点变化都没有,至今仍是当年辞别时的样貌。
况且,今晚我故意安排下人换了花茶,从前的她一喝就要全身起疹的,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
娘亲做事从来问心无愧,也不怕有人找上门,娘亲怕的是有邪祟披着人的皮来了……也不知她明日再来,发现府里徐家只剩一人会不会善罢甘休。
素素还有八年就到十七了……”
说到此处,卢钰蓉已是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徐素的心越听越沉。
是衡量过后决定放弃只能活到十七的孩子吗?难怪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
她听得麻木,有眼泪滴到徐素脸上。
与幼时为她取名那天,娘亲滴落的眼泪一样,很大颗也很滚烫,像是要烙进她皮肉里一般。
徐素相处九年多的娘亲,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
脸上的水痕交错,有没有混杂了她自己的,徐素也分辨不出,只是听着。
用手帕擦去徐素脸上的水渍,卢钰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素素本该有的这八年,娘亲怎么说都要给你争出来。
娘亲今晚试探着和陆小姐聊了许多,发觉她只有望竹望钦出生那年的记忆,对徐府添了个三姑娘一无所知。
但这事只要在江城稍微打听一下就露馅了,定然瞒不了多久。
素素,你是最有可能逃的……迟则生变,娘今夜就送你走,去遇松山上的寻机观。
听说那有位叫燕寻机的除魔人本事最大,他一定会保你平安长大的。”
送她走?
听见和自己猜测截然不同的答案,徐素震惊之余,泪已糊了满脸,不知是出于羞愧还是感动。
她挣扎着去拽卢钰蓉的袖子,却只是轻轻碰了下。
反倒因为身体的一时失衡,让她脑后的辫子垂落到了身前。
辫子?她睡前不是拆发了吗?
徐素有一瞬间的茫然,登时反应过来。
……是卢钰蓉方才理头发时,替她辫的,为的就是现在送她出府。
思及此,徐素眼泪愈发不受控制地涌着,她使尽全力,声带才挤出几个气声:“我…不走……娘去…请…道长来。”
还没等到卢钰蓉的回答,徐素忽地感到目光涣散,眼前对不上焦,头也前所未有的沉。
这药进入第二阶段了!徐素只来得及暗骂一声,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约莫是说完了道别,卢钰蓉已不像方才那般难以自制,仔细地替徐素一件件套着衣裳:“傻素素,遇松山距江城五百余里,我们凡人腿脚再快,也不能今夜就请来啊。
娘只怕到了明日,就一个都保不住了……”
倏然,屋外有人轻叩了几下门扉,又给了屋中人片刻反应时间,才恭敬道:“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现下再不走,奴婢怕来不及了。”
来的是卢钰蓉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冬芝。
不仅办事牢靠,还会一点功夫,虽说不高,但在路程中自保没什么问题。
照她的性子,此时会敲门催促,怕是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与此同时,卢钰蓉也恰好替徐素系好了最后一件披风。
带着深深的眷恋,她最后摸了摸徐素的脸,随后将兜帽罩过徐素的大半张脸,略微吃力地抱起徐素,用脚勾开了门。
冬芝就候在门外,听见动静立即走上前去。
卢钰蓉深深望了眼冬芝,冬芝沉静地回望,一如往日的沉稳可靠,
不敢再耽搁时间,卢钰蓉将早已彻底陷入昏迷的徐素递了过去。
冬芝上前几步,稳稳接过,随后迅速往徐府偏门疾步而去。
卢钰蓉站在原地,久久看着冬芝离开的方向。
倘若没有起伏的胸膛,以及眼角闪烁的泪光,她完全就像是一座雕塑。
九岁孩子的重量,对于这个年纪的她来说,抱起来已经很是吃力了。
可如今,她只恨从前没再多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