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可惜,一切释怀之心,都被一声极清、极亮的呼唤,冲散得无影无踪。
鄢丰惊讶地发现,这株永夜花温驯极了,似乎通了人性,动作轻而缓慢地缠着她稳稳落地,听到少女的声音花瓣微微蜷起,像是为她的到来感到欢愉。
视线微微移动,远处,一名容色姝丽的少女喘着气朝她跑来。
她跑得那样快、那样急,途中被长长的裙摆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又很快站起来,不管不顾地继续跑。
鄢丰没来由地想起过去。
师姐下葬那日,鄢年来了昆山。
她站在师姐坟前,衣着缟素。
“鄢丰!”
鄢年喊她的名字,鄢丰错愕地转过头,见到鄢年眉眼弯弯,穿着那身杏色长裙,一双桃红绣鞋,远远地朝着她挥手。
她看了看那墓碑,又看了看鄢丰,脸上没有一点儿伤怀和安慰,只是眯着眼睛笑,像每一次她回到家时一样。
鄢丰没来由地感到释怀。
她终于转过身,走近了些,问她:“你怎么会来?”
鄢年说:“昆山真高,我爬了好久好久啊。”
“摔倒了吗?”
鄢年摇摇头:“没有!”
鄢丰笑了一声。
离近了就能看到,她的裙摆处沾了不少泥土,膝盖、袖子也脏兮兮的。
她欲盖弥彰地抬起手摸了把脸,却把本来就沾了点灰的脸抹得更花了。
鄢丰终于止不住笑了起来,鄢年也跟着笑,又很快,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天色渐暗,鄢丰才罕见地露出一点颓丧的情态,轻声说:“年年,我……没有师姐了。”
鄢年没有回答,却从袖中拿出一枝棠花。
时间久了,一路上又几多颠簸,原本只开了几朵、还有很多花苞未及绽放的海棠花,已经有些打蔫,看上去很快就会枯萎。
“鄢丰,你看,那一年我们一起种下的海棠花,现在已经长了那么大!”她抬起手比划起来,“现在,它又开了,我特地带来给你看!”
鄢丰以为她要把花放在师姐的墓前,鄢年却以另外一种形式为贺灵献上这枝花——
她把它插在了墓前的土地上。
“年年?”鄢丰不解地偏过头。
鄢年指着那枝花说:“快施法呀鄢丰!”
鄢丰失笑:“凭我可养不活它。”
“我来养呀,”鄢年嗔怪地看着她,“我费了那么大劲爬上来,难道你这就要赶我走吗?”
鄢丰吃了一惊:“你要留下?”
鄢年从来都不喜欢待在有修道者的地方。
她是天生魔种,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总会有些不适。
鄢丰知道,更重要的是,她其实也一直向往着,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有一天能够将她也保护在身后。
鄢丰怔愣地看着鄢年点点头,笃定道:
“我要留下。你可要……保护好我呀。”
鄢丰顿了顿,笑了:“好。”
那天夜里,两人难得再一次同榻而眠。
夜半,鄢丰感到鄢年试探着一点一点挪过来,而后便被一阵杏花香气拥入怀中。
“晚安,鄢丰……”
“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鄢丰回过神,少女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
一道陌生而熟悉杏花香气将她扑了满怀,鄢丰怔怔低下头,看着她急切地拉起她的手,又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片刻之后她确认她没有大碍,似乎松了口气,松开手后退两步,和她拉开一点距离,腼腆地笑了笑:
“……对不起,这里、这里太久没人来了,所以我有点儿激动。”
见鄢丰仍然看着她不语,她有点不好意思,又讷讷道:“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到的这里?……是不是想进魔域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
“……我叫小瑞,你呢?”
“你受伤了,要不要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她一连说了许多话,却始终没有得到鄢丰的回应。鄢丰始终微微垂着眸,目光擦过她那一角杏色裙摆,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以前也是这样。
可这一次,鄢丰只是退后一步,那股清甜的馨香缓缓散去。
“我……不会留在这里。你也应该,离我远一点。”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