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老人也笑了起来,却咳出一口鲜血,“你可别忘了,那是你跪在我脚下,自己求来的!”
“你闭嘴!”
“我却偏不要你如愿!你如今能在魔域有这般威慑,也少不了我的功劳!”他眯着眼睛,恨恨看着第五昭,“第五长渊杀我挚爱,我没杀你已经是心慈手软!哈哈哈哈哈,这颗心,既然救不回阿秋,那我就——”
“送给你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魂魄散去大半,剩下的力量集中一处,神树迅速干枯,只最后一枝应声而落,那颗粉碎的机械心被一点点填补了起来,腾空而起。
不由分说地撞进第五昭的胸膛!
他几乎散尽魂魄将心送入第五昭体内,第五昭始料未及,戾气暴涨,竟是刺破胸膛,准备将那心掏出来!
“你这就忘了傀儡祁家的咒术了么,”祁锋讥讽地看着他停顿下来的手,仰头大笑,笑得鲜血不断涌出口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和你父亲,”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咒骂道,“全都,不得好死!!”
他已然颓然倒在地上,胸口不再起伏,声音却清晰的传到鄢丰和第五昭耳中,逐渐消散,又不住回响。
第五昭声音竟似颤抖,却强自稳住心神:“现在,你是真的要死了。”
他突然不笑了,声音也轻了下来,好像一声长叹,神色都温柔三分:“是啊……死了,我就可以见到她……”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第五昭仓促的冷声打断他,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被黑发挡住,“……你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祁听罢终于沉默下来,眼中清明而清醒,目光幽幽的望向颓然的、灰白色的天。
“是啊,我是没资格,再见到她的。”
那声音最终消散在一阵风中,祁锋魂魄化作星点四散,连同那生生不息的神树和神圣美好的神女像一同,也彻底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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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丰垂眸看着这断壁残垣,第五昭仍然怔怔站在祁锋消散的地方,好像一尊雕像。
半晌,鄢丰道:“……阿昭,阮姑娘和右使还没有醒来,你……先歇歇吧。”
第五昭似乎听到了,身形晃了晃,却仍然没有动,良久,他低下头,抬起手抚上心口的位置。
砰砰跳动的声音,沉闷却有力,与真正的心脏,一般无二。
鄢丰走过去一拍他的肩,刚想开口,第五昭却已颓然倒下,她急忙扶住,然而仅有的左臂也精疲力竭,只能靠着枯萎的树干勉强支撑。
第五昭浑然不觉,微微抬起头,呆呆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干涸的血迹,和肩膀处仍然鲜红妖冶的伤口。
他一舔干燥裂开的唇,微张开嘴巴,似乎魇住一般一寸、一寸、又一寸的靠近那道裂口,同那一处鲜活的血液,獠牙慢慢变长——
“阿昭?”
他动作一顿,利齿碰到那伤口,只一刻便蜻蜓点水般退开一点。
他眼神一抬,对上鄢丰狐疑、警惕的目光。
鄢丰低头看着他,感觉像是在与一只凶狠、饿极的野犬对峙。
停留片刻,他再一次趴下,微乱的发顶蹭的她下巴痒痒的。
唇瓣碰上她血腥、温热的肩膀,碰上被破开衣服口子而裸露的一点皮肤——
鄢丰手摸在甘镬剑的剑柄上,两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安静,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愈发大了起来。
伤口一阵瘙痒,他伸出舌尖,微微舔了舔干涸的血,长长的额发和她高束的马尾交缠起来,眼睛被严丝合缝的遮住,半点儿也看不清楚,只有轻动的发丝提醒着她——
“你们在干什么?!”
身上重量突然一轻,第五昭下一刻便转过身站好,一挑眉:“醒了?”
阮小竹目光复杂的看向第五昭和鄢丰,正欲开口,她身后的温石走上来先开了口:“君上,我们这是……”
阮小竹很快被转移了注意:“没猜错的话,是傀儡戏?”
“你知道?”
“当然,”她一笑,“起承转合傀儡戏,傀儡祁家独有的幻阵。所以,你们破了阵?”
鄢丰与第五昭将祁所说的同阮小竹和温石讲了讲,温石沉吟道:“祁锋竟没死?”
“祁锋?!”阮小竹一惊,“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恐怕是魂魄寄居傀儡身中了……啧,狡兔三窟。”
“祁锋是谁?”鄢丰问道。
“是祁家上任家主,天赋异禀,可凭傀儡生造魂魄,厉害得很呢。不过听说后来……”阮小竹看了第五昭一眼。
“后来,”第五昭勾唇,“疯了。”
鄢丰看他半晌也不再继续,便也不再问。
温石反而蹙眉,担忧道:“君上,那心……”
第五昭冷哼一声:“他祁家人都死没了,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无妨。”
“这么说,神树早就枯萎了,”阮小竹又绕着树走了圈,“……我得回去告诉祖父和父亲。”
“——唉,这真是可惜啊!……这神女像怎么刚好就砸烂了脸啊,你们是不知道,她原本的模样,真真是美极了啊……冰肌玉骨,天人之姿。”
鄢丰闻言,也蹲下身看着神像,阮小竹继续道:“听说啊这是祁家先祖,亲手雕刻的。”
“这雕像原来刻的不是傀儡祁家的先祖么?”
“不是,”阮小竹摇摇头,“传说,祁家的先祖,喜好游历四海九州,年幼到壮年始终在外漂泊,然后,有一次遇到危及生命的险境,被一位神明,救了一命。”
她又指指雕像:“神明惊鸿一瞥,便回了九重天,而那位前辈却见之难忘,思之如狂,日日夜夜拿木偶人雕刻她的模样,直到熟练了——他也是法力高强,熟练之后,竟以自身血肉和魂魄为引,塑出一名,同那为上神大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来。”
鄢丰睁大眼睛:“世间还有这种怪谈?”
阮小竹轻笑:“怪谈还是事实,谁知道呢,总归我们只是听个乐子罢了……”
鄢丰也笑了笑,回过头又看了那神像一眼,心中异样。
那雕像,分明漆色褪尽,眉目全非,却仍然莫名感到三分熟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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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不知先前所说,可还作数?”
阮小竹道:“说是查清真相,但最终也仍在云里雾里的……嗯,待我问过祖父和父亲,与他商讨过,再来答复。”
几人已然接上了阿桑,正往城主府去。
先前救下的少女已经醒了过来,不言不语,只一直跟在阿桑身后,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城中此刻却显出诡异的安静来,比来时更甚。
阮小竹将鄢丰几人送到城门口,却听远处马蹄声四起。
寂静被巨大的马蹄声打断,大队人马踏着沙尘而来,将几人团团包围,口中齐声高喊——
“捉拿魔君第五昭,城主重重有赏!”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大腹便便的男人,身披铠甲,一马当先,长矛直指第五昭的鼻尖。
“奉吾主飞羽之命,擒拿魔君第五昭!”
阮小竹看着他身后的锦衣男子,半天才发出声音:“……父亲?”
男子颔首,举起手中刀——
“小竹,你做的很好。还有桑儿……”
阮小竹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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