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买朵花吗?”
鄢丰目光柔和了几分,笑着蹲下身:“好啊,你为我选一枝,好不好?”
小姑娘眼神雀跃起来,手上麻利的剪下花枝和花刺,将几枝花拿小细绳子缠在一起,红橙黄绿,煞是好看。
她期待的将它递给鄢丰,朝她眨眨眼:“一共十文钱,姐姐。”
“谢谢,”鄢丰也笑起来,将钱数好递给她,接过花,“这是你家自己种的花吗?很香呢。”
小姑娘骄傲的挺挺胸:“是我自己种的呢!才不需要爹娘帮忙!我挣了钱,拿回去给爹娘和妹妹买好吃的。”
鄢丰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她却好像很喜欢她,继续道:“姐姐,你见过永夜花吗?”
鄢丰却一愣。
小姑娘却仍然兀自说道:“……以前啊,我有个朋友,她可会侍弄花草了,很多事情都是她教给我的。城主大人……啊,是那位前城主,也很喜欢她,所以特意赐她去禁地侍弄永夜花。”
鄢丰手一顿,握着花的手收紧,没去干净的花刺扎进了掌心。
“所以呢,有一次,她偷偷带我去了,让我有幸见过永夜花开花一次。”
“……那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呢?”
小姑娘撇撇嘴,说:“爹娘都骗我说,她不喜欢我了,所以一家人都搬走了。……可是,”她低下头,看不清表情,语气竟很平静,“那一天,血都渗到隔壁了,谁都知道,他们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姑娘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姐姐,那一天,我看到了你。”
鄢丰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上升到头顶,一击重锤敲在心上。
“我知道你想救她的。所以,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能不能……”她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早已涕泗横流,泪水止不住流,声音哽咽颤抖,却字句清晰,恨声道,“能不能替我的爹娘报报仇,回去那个城主府——杀了第五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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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丰直到日暮西山才回去,几乎失魂落魄。
她正待将手中的花束安顿好,再接点水来,盼着能多养活它几日,却正正遇上了行色匆匆的温石。
后者看到她竟露出几分欣喜来,拉住她袖口,喜道:“鄢丰姑娘,属下等了您半日,总算还是在走之前碰上了您。”
“等我?”
“不错。”温石点点头,含糊道,“属下另有任务在身,大约有一段日子不能呆在君上身边了。姑娘既与君上有了师徒之谊,属下不在的这些日子,还希望姑娘能多照拂着些……君上他毕竟,年纪轻,却又遭逢劫难……”
鄢丰蹙眉:“你们可是查出了什么蹊跷?”
温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坦言道:“……不错,今日属下与君上共同探查那叛贼余砯的书房,果不其然发现了他与叛党勾结的证据。”
“还有其他的叛军?”
“如今魔域形势复杂,三言两语属下也无法同姑娘言明。只是,那书信屡屡提及后山永夜花禁地之事,似有隐秘,而君上经上回的事情已然发现端倪,此番来这儿,还是要去查探一番。”
鄢丰疑道:“若真是来往的书信,如此隐秘之谋,都该是阅后即焚。何况……”
“何况,若是叛党作乱,永夜城该当是——被放弃的那枚鱼饵才对。”
鄢丰闭了闭眼。
永夜城烽火连天三日不歇,显然似乎有同伴在附近。然而永夜城军众苦战三天三夜,却仍久久无援军来此地。
永夜城,原是一枚弃子。
——如果后山的永夜花真的事关重大,涉及什么有用的机密信息,必然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被告知给余砯,还留在了他的书房内!
其中必定有诈。
温石对上鄢丰的眼神,不无赞许的点点头,继续道:“属下也正是这样想。可君上,君上他……”温石叹口气,“君上他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硬是要闯一闯去。”
温石一撩衣摆跪下来,朝她作揖一拜:“几日来,温石对姑娘多有观察,得罪了。但温石知道,姑娘看似寻常,实则却有非凡之能,姑娘身为正道修士,既肯同君上结师徒之礼,温石恳请姑娘,若遇危机,姑娘能助君上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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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第五昭再一次踏上通往永夜花盛开之处的青石阶。
“你跟来做什么?”
“你我既已行过拜师礼,我管你岂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第五昭轻啧一声,对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一点记忆都不想再次想起:“多管闲事的教训,看来你还没尝够——你不是左撇子吧?”
今日空中飘着些许白雾,他似有所指的看向鄢丰悬垂在半空的右臂。
鄢丰笑了笑,口中说出的话却正中他的痛脚:“我却只觉得后悔,没能早点逼着你,与我立下那个心魔誓。”
第五昭脚步顿了顿,咬牙切齿,却竟似说出一句预言:
“鄢丰,我杀不掉所有的人……而你,也救不了所有人。”
这话被吹散在风里,鄢丰却愣在原地。
直到白雾散去,黑雾一点点取而代之,最终竟一层一层加深,远远看去几乎成了纯黑的夜色,浑然一体。
“阿昭,看来这正是在这里等着你来的……真的不等一等温石么?”
“呵,”第五昭轻蔑的笑了笑,“从来是我救他一命,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我需要他来帮。”
鄢丰长叹一口气,却道:“也罢……”
诡异的安静铺展到整个山脉,脚踏上那黑色土地的刹那,便听到耳边风穿过发丝的声音!
随即而来的便是细长的花蕊丝,和疯长的巨型永夜花!
与上一回,如出一辙。
第五昭毫不犹豫,直接将魔气运至十成,一面护住身体不至受禁制反噬过大,一面化气为刃,利落削断周身一圈的永夜花!
奇怪的是,这花似乎受了损伤一般,被削断后竟没有如上次一般再次长大重生,反而怏怏地歪在地上。
前行一条路,正是那少女阿玲过去开辟过的。
一切似乎无比顺利,又似乎——
是故意牵引着他们,向这山顶深处腹地而去。
而千里之外,她悉心插进花瓶的那束花,已然悄无声息的,呈现出枯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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