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花灯没有夜晚的好看,只是胜在形状姿态,鲜少人会白日来买花灯,因此坊市白天多卖花、瓷器、书画等。
夏季百花盛开,南街几乎都是花摊,花香浓郁,却又因穿堂的清风四散开来。
许是熏香闻多了,谢姰懒散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撑着脸唤观朝:“把窗户开开吧。”
观朝点头,将窗户推开。
清风入室,吹散暖香,谢姰打着哈欠:“昨日买的花不好,怎么一个晚上就谢了,你去问问母亲,我能否出去。”
“折露去帮乡君拿糕点,若是我也走了,乡君岂不是只有一人?”
谢姰半睁着眼:“我一直在这里,不看着我也可以。”
“好观朝,我想出去玩,你帮我与母亲说一下。”
谢姰从榻上起来,坐着晃观朝的手臂:“快去快去嘛~”
她含着水光看观朝,观朝挠了挠脑袋:“好吧,但乡君你要呆着。”
“嗯,我肯定呆着。”
观朝转身出去,谢姰往下一躺,听到绣楼关门的声音,立刻从软榻上起身,将旁边的衣衫穿在身上,提着花篮,踏着台阶,出了绣楼,提裙摆往外跑。
从侧门出了侯府,她心有余悸的看着侯府,见后面无人跟来,便兴高采烈往前走。
她刚走不久,观朝与折露从后探头。
“乡君不会发现我们跟着吧?”
“乡君正高兴,莫扰了她兴致,你回吧,我远处跟着她。”
折露点头,看着观朝悄步跟上去。
楚聿垂眸看了眼面前的花,摊贩以为他要买,赶紧捧了吆喝:“这位爷,您瞧瞧,新到的白兰,花瓣上还有露水呢,香气宜人,摆在家中雅致得很,您看看。”
楚聿伸手拨拉了一下花瓣:“你,可认识这坊中往来的商户?”
摊贩一愣:“爷,您要问这个,不如去官署,我不过是一个卖花的,哪会认识那么多人,您要买花就买,不买就去别地瞧吧。”
楚聿收回手,兴致缺缺地别过头接着往前走。
商户。
他并不觉得她会是商户,并非觉得商户不好或是如何,她的气质太过于突出,平心而论,楚聿并不觉得商户能养出她那样的人。
她像是一朵极为华贵的琼花,生来就该在富贵之地,也只有簪缨钟鸣之户,云山雾绕之乡,能让她如此独特,独特的像是一块遗留在凡间的水晶。
楚聿越走心越凉,他并没有在这条街上看见半点与她有关的东西,即使带着她身上气息的东西,也没有。
谢姰提着花篮蹲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小姑娘不停朝她笑着,一人高的竹篮里满是新采的金盏。
“你的花很好,可惜我的花篮太小了。”谢姰将花篮装满,竹篮瞬间空了一半,她将一枚银锭放在小姑娘手中:“可够?”
小姑娘盯着她,一下低头,一下摇头:“姐,姐姐,太多了。”
“你的花值得这个价钱,不要推辞了。”谢姰站起来,将花篮凑到面前闻了闻。
很香,比她的熏香要香多了。
坊市的嘈杂声,因她的动作停了一瞬,不少人小心绕过她,不愿惊扰她的兴致。
楚聿往前走,扔掉有人递给他的花,他揉着眉心,花香袭人,让他脑子有几分昏沉。
他不爱熏香,更不爱花,正如段临所说,他其实是个只懂得舞刀弄棒的粗人。
对这些东西,他的兴趣不大。
虽说没兴趣,但楚聿偶尔还是会蹲下来,询问摊贩卖的是什么花。
他不解风情却也知道女子或多爱花,或许她也喜欢呢。
他拿起一株红色的月季,正端详着,却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月季倒是很好,如何卖的?”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楚聿转头,见她近在咫尺,心跳几近停滞,他一时没撑住,竟跌在地上,叫她眸中微愣。
谢姰看着楚聿,眨了眨眼:“你没事吧?”
楚聿摇头,赶忙起身,拍干净身上杂尘:“没,没事。”
谢姰轻笑,正要问摊贩,便见一株绛红含露的月季,出现在自己眼前,递过来的人,正是楚聿。
他眸色干净,夹着几分慌张之意:“你,若是喜欢,这株送你。”
谢姰接过:“上次送了我糖葫芦,这次送了我月季,不知我该如何回礼?”
楚聿想看她,却在与她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移开,只露出一只有些红的耳朵:“不用回礼,但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谢姰拨弄着月季。
这人眼光还行,这株月季品相上乘,她很喜欢。
“我不是告诉你了?”
“明月,真是你的名字?”楚聿想看她,却又不敢看,便只能看她眉间鸢尾花钿。
“你不相信我吗?”
楚聿视线下移,与她匆忙对视一眼,他心漏了一拍,紧忙解释:“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谢姰将月季放到花篮中:“只是什么?下次再告诉我吧。”
她抬头看着天色:“我家中管的严,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