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聿自问见过的人也不少,却从未有人能给他那样独特的无法言说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动了心,但他想认识她。
哪怕,只是知道她的名字。
二十二年来,他头一回这么迫切的想要再见一个人。
“怎么行得这么慢?”他出声问。
段临不再看楚聿,而是看前面顺流而下的画舫:“你可是有婚约的人了,确定要跟过去?”
“父皇赐的婚,不是那么好退的,何况还是平安候的女儿,平安候本人不说,那谢家世代承袭爵位,历经三朝不倒,你难道真以为靠的是安分二字?”
“非循,你的心太急了,让它晾一晾再走为好。”
楚聿闭上眼睛,他想深呼吸让心跳慢下来,可那颗心已然不受他的管控。
他转身钻入船舱,拿了一壶酒倒入口中。
酒液漫出,从他唇边落在甲板上,等酒饮尽,楚聿抬手擦掉漫出的酒,目色沉沉:“船,行得太慢了。”
“赐婚的事情,我会和陛下说,也会与平安候赔礼,可我不能无视自己的心。”
“再说,汝和,谁说我一定动心了?”楚聿轻笑,眼中泛着灯光:“我只是,有些想认识她而已。”
段临移开目光,摸了一下鼻子。
动心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呢?楚聿说不是,他自然不会和他强争,就当不是好了。
今夜人很多,尤其是下游,画舫几乎要挤满河面,段临与楚聿身份不凡,他们二人的画舫一被人看见,便有不少人主动让出船道,很顺利的,两人便停靠在白云观前渡口。
一停靠,楚聿先一步下船,抬头去看漫山的花灯,花灯在花间摇曳生辉,花树下无数人提着花灯漫步。
流动的银河从渡口处蔓延,缓慢从山巅流入青冥之上,像她的裙摆。
楚聿径直往前走,段临想跟上去,却被人不小心挤开,只得停在原地,看他流入人群消失。
段临摇头站定:“毛头小子。”
下了乌蓬,顺着人流往上,谢姰路过一株花树,她抬头看着摇曳的桃花。
花树之间是数盏极为精巧的花灯,大多数都是画着桃花的花草灯,也有个别特殊的画着花鸟鱼虫,或是鸟鱼蟹形的花灯。
少数的花灯许是她人挂上,她心中一动,对折露道:“我这盏灯也好,只是独我一人欣赏,不如放在这山上,众人共赏。”
“乡君说的是,不如去山巅,放在那里如何?”
“好啊。”
谢姰抬眸去看山巅:“你们小心,这里人多,我们别走散了。”
花灯繁如昼,楚聿借着灯光,从观前庙宇,走到山坡中间,他回头往下看,视线扫过密密匝匝的人头,生怕自己错漏。
白云观前有人在打铁花,迸溅的火树银花绚烂如早春花树,不少人见着,都往山下走,赶着去看铁花。
人群稍散,楚聿松了一口气,一抬眸却顿在原地。
他一直想找的人站在花树下,她面前站了个吊儿郎当的男子,正在和她说话。
那男子身量还没她高,脸上的油腻光泽在花灯下,似猪肉肥油。
如此让人恶心也敢靠近?
他蹙眉,快步走过去,却不小心被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撞了一下。
小贩哎哟一声,瞧见楚聿眼中的不耐烦,和他衣着的不凡,赶忙道:“您没事吧?”
楚聿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花树。
肥猪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身边的一个侍女一巴掌打在了肥猪脸上,一脚将肥猪踹倒在地上,另一个侍女则拔出一柄剑指着那肥猪。
周围的人围过去,遮了她的神色。
楚聿有些着急,想要尽快过去,可又怕被这肥猪一搅和,她也会觉得他是心怀不轨之徒。
两难之际,小贩迎上来,抓紧商机道:“公子,您要不要买点冰糖葫芦,来山上的小姐都爱吃的,我这都卖第三次了,您看看要不要来一串。”
楚聿看了看小贩手中的糖葫芦,问道:“来山上的小姐都爱吃?”
“这是自然,我做着糖葫芦十几年了,谁吃了都说好!”
“吃了我这糖葫芦,保准您抱得美人归。”小贩呲着大牙,一猜就知道楚聿是来找心仪姑娘的。
楚聿稍一迟疑,从腰上扯下荷囊扔到小贩怀中:“都给你了,这把糖葫芦卖我。”
小贩赶忙打开荷囊,见里面银钱远超这些糖葫芦的价值,甚至多上好几倍,喜不自胜地哈腰点头,将葫芦给他,抱着荷囊往下跑:“都卖您,都卖您。”
楚聿握住糖葫芦串把,抬眸再去看花树,那里只剩下个肥猪哀嚎,她却已经不再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