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墓前一如既往干净,有一束枯萎许久的百合,跟念棠上次带来的包装不同,大约是夏仲来过。
舅舅陈平和舅妈黄月英是不会来的,就算是来,也不会带百合来。
她把已经枯萎的花束拿开,换上新的,蹲在碑前碎碎念许多事情。
等她再起身,时间接近五点钟,但天已经开始变暗。
念棠往下走,想起刚刚绪嘉沭下来的地方,似乎离姥姥那里不太远,想到此处,她转身往上走。
冬天来墓园的人不多,尤其是刚下完雪,有些地方的积雪都没来得及融化,和黑色墓碑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显纯白。
终于在某层台阶停下,距离过道三个位置的碑前,放着一束铃兰花,看样子是刚放没多久的。
她走近,碑上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看起来干净清纯,像是个高中生。
上面写着——
爱女许梧冬之墓。
看到那个名字,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场景,多年前,初中毕业典礼,有个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好像就叫许梧冬,当时她还在念初一,对当时的发言内容没什么记忆,但记得她的名字。
许梧冬...她怎么会和绪嘉沭认识呢?甚至都不是一个城市的人。
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念棠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桓乐丞。
“不在平城?”他问。
“你怎么知道?”
“听方主任说的。”
“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
桓乐丞在手机那头轻笑一声,“你们领导关心下属,我也不是外人,他不止告诉我你的事情,你们办公室的事情,他都和我说了不少。”
“我刚刚看到绪嘉沭了。”
“嗯,他是有熟人在南城。”
“你猜我在哪里见到他的。”
“南城那么大,他朋友那么多,我哪知道。”
“在南城墓园这边。”
手机那头沉默片刻,他说:“是他以前的同学吧。”
“他在南城读过书?”
“不是,是那个女生在平城念过两年高中。”
念棠往山下走去,“看来你也知道那个女生的事情。”
“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你可以直接问老绪。”
“算了吧,不揭伤疤了。”
“你对别人倒是仁慈。”
他话里有话,念棠假装没听出来,“心地善良是我本性之一。”
明晃晃的笑声从听筒传来,听不出来是在嘲笑还是单纯的开心。
“不说了,我要上车了。”
当天晚上,念棠住在酒店,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平城。
邻居家门口的垃圾好像很久没丢了,昨天前天回来就是那个黑色垃圾袋,今天发现还没丢,一股异味飘在走廊里。
念棠走到邻居家门口,按响门铃,半天无人应答,幸亏她之前存了房东的电话,给他打了电话说明情况,房东一个小时后就来了。
“奇了怪,他也没回我信息,催他交租金也没回复,我正好今天也打算来看看的。”房东掏出一串钥匙,找着眼前这扇门的专属钥匙,“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想着房东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念棠便进门了,结果门还没关上,就听到房东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出门一看,房东吓得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瘫坐在墙边,双腿止不住颤抖。
“怎么了?”她问。
“别过去!死人了!死人了!”房东颤抖着掏出手机,点了半天都没能解锁手机。
“你是不是要报警?我帮你打吧。”
在派出所又度过了接近一天,念棠出来的时候,天又快黑了。
邻居小高是个宅男,平日里靠给别人剪剪视频赚点零花钱,交了房租和水电,剩下的钱应付日常吃喝也就差不多用完了。
不知是不是经济压力大,还是长久未接触社会,心理出现问题,在浴缸割腕自杀。
房东发现的时候,早就没了气息。
念棠的房子是买来的,晚上经过物业的时候,不少业主在那边要物业给个说法,公寓楼里死了人,会不会影响房价,会不会闹鬼...这些问题一股脑砸向物业人员。
穿过吵闹的人群,念棠拎着包按下电梯楼层,有几个住户认出她来,在身后窃窃私语。
“哎哟,这还敢回家呢,是我都不敢进电梯了。”
“要么说还是年轻人不信这些,是我早就吓死了。”
“没办法,房子都买了,房贷还没还完,这情况怕是也卖不出去了,总不能搬出去住吧。”
有位阿姨上来问念棠,“小姑娘,你就不怕吗?我记得你好像就和那个小高同一层吧。”
“怕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念棠向来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之谈,身正不怕影子斜,比虚无的鬼更加可怕的,是装神弄鬼的活人。
“呦,”阿姨对她竖起大拇指,“你这胆量真不错。”
念棠回家之前,看了一眼对门,不知是谁,许是怕怨灵缠身,在门口贴了一张符咒。
开门后,踏踏围过来,绕着她的腿撒娇。
在踏踏还是流浪猫的时候,有一次下雨天,她下班回来,看到甚少出门的小高蹲在花坛边喂它吃罐头。
当时她没想过收养踏踏,是后来见它无人喂养,缩在墙边颤颤巍巍才把它带回家。
12月31号,一年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