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在医院里的拥抱不同,谢林川几乎把他整个揉进了怀里,修长的双臂在怀中人背后压紧,木生感觉到自己后脑一片温热,是男人将他的头轻轻按向颈窝。
他眨了眨眼。
本来非常混乱的脑子里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安静的走廊里,甚至连两个人混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谢林川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僵得像块铁板,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木生的身体恢复柔软。
良久,怀里的人抬起手。回抱他。
“我很想你。”谢林川无声地笑了,他的声音很低:“这句话应该在平关山的时候就说了,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木生没讲话。谢林川感到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像是对他的话的回应,也像是在示意他把自己放开。
但谢林川并没有放手。
这个拥抱持续的有点久,当谢林川离开他时,木生甚至产生了短暂的眩晕感。
他身形晃了晃,被谢林川扶了一把。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每天都需要很长时间的休息,才能支撑他的正常生活。
“房间里有浴室,去洗洗睡吧。”谢林川于是说:“有需要叫我,用手机或者喊的都行,我就在隔壁。”
木生点点头。谢林川便笑了,对他道:“晚安。”
“晚安。”木生也说。
分离时身旁气温骤降。
青年后退半步,进房间去了。
夜里谢林川出过一次门,木生几乎是听到他下楼的动静时就醒了,推门出来,没讲话,探寻的目光追着他的衣角。
谢林川愣了愣,便笑,说只是纵火案有了新进展,要去市局开个小会,开过会就回来。
他说完,木生才清醒过来,刚刚在睡梦中听到有人离开的时候脑子来不及转,如今真的追出来了,才觉得自己这么突然出来问有些冒犯。
谢林川眼看着他耳垂慢慢红,便恰到好处地换了话题,说:“新衣服很适合你。”
木生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
除了蓝其给做的那一屋子衣服,衣柜里还有谢林川单独给他准备的日常服装,款式各异,却全部都是浅色的。木生洗过后便找了一套标着“睡衣”的衣服换上,有些大,但穿着睡觉显然刚好。
“担心的话,等下卧室的门不要锁。”谢林川又说:“我回来的时候可以去你房间告诉你。”
木生不知道如何作答。人前总是运筹帷幄的一个人,睡迷糊了却像个小动物,连头发都是乱的。闻言呆呆地点点头,甚至忘了说是与不是。
*
这个小插曲实在太治愈了,以至于当谢林川到达市局时,心情都非常好。如今平关山乱成一锅粥,尽管已是深夜,市局却依然灯火通明,各部门都预备着去开会,谢林川看到历城从档案室走出来,谢林川便抬起手,微笑着对他道:“晚上好。”
历城皱眉扫了他一眼:“你这又是犯什么病呢?”
谢林川:“……”
毛正义也从新宁医院回来了,他拿了不少消息。一见谢林川,白猫就跟没骨头一样凑了过来,在他老大肩上蹭蹭蹭。
谢林川立马躲开,于是小白扑了空,直接倒在了旁边的历城身上。
一人一猫对视,都是一个激灵。
平关山终于开始重视深山里发生的这些事,上头下命令重装了一个巨大仓库,作为专案组的调查点。
今晚开大会,主要是汇总目前现状,谢林川目前在革职,只是作为顾问过来旁听。
一是尸体失踪案,历城那边在追食尸鬼的行踪。二是与之相连的纵火案,运货记录单上的确是邵祁的信息,他的驾驶证也的确有登记过那辆给灾区运物资的车。但那辆车却不见了,暂时无法证明是不是有人顶替了邵祈的身份上的山。
三是莫阿村的人口贩卖,在黄午认罪后没过多长时间,其余村民也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有人提供了部分受害者的关押地点,他们已经救了一批人,正在与她们的亲属联系,没有亲属的,也会由平关山负责到底,将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会给她们最基本的保障和保护。
但还是有许多人已经失去了自我意志,余生可能都要在疗养院里度过。白钰跟着去了下午的搜救行动,回来后便一直沉默,直到历城故意跟他绊了几句嘴,才慢慢缓过来。
还有就是石沛父母的事,由于实在没查出来什么端倪,调查局决定将这对夫妻地死亡定义成了一场意外。而事情的真相,则是谢林川需要另写材料的部分了。
莫阿村仍有几个受害人没有找到,都是小孩,据一些被救出来的女孩儿所说,有几个孩子一直不和她们关在一起,而是被一个人带走了,就连莫阿村村民都不知道这些孩子去了哪里。
这也变成了一个疑点,接下来如果想要找到这些孩子,他们可能还需要更大规模的搜山。
会议结束的时候,小白凑过来,把谢林川要他在新宁医院额外调查的内容交给他。白猫今天在医院里呆了一天,作为人作为猫都查了些,一上来便道:“丢的病人是个女的,叫杨玉梅,留院病因是精神分裂,照片我夹在资料里了,我记得你之前说平玉山谷爆炸的时候有个女人,很有可能是她。”
“就是她,”谢林川扫了眼照片:“把这部分资料给杨山,平关山人口普查应该有把这个人记录在册。”
毛正义愣了愣,耳朵顿时耷拉下来:“我们不查吗?”
“嗯,我们不查。”谢林川忍俊不禁:“当时的爆炸吓到你了?怎么不让你干活还不高兴。”
白猫挠挠头:“……也没有,就是想着我们查的话能快一些。”
“杨玉梅和飞机爆炸尚没有明确相关,现在查她,只能确认她的确与平玉山谷断崖相关,就算真能找到证据她作用了飞机爆炸,我们的证据大概率也不能用。”
谢林川揉了一把白猫乱糟糟的头发,耐心道:“临川市守则:人类作的案子人类查。我们插手终究是违反原则。”
“知道了。”毛正义嘟嘟囔囔,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沮丧:“我会给他们的。”
“新宁医院也都查了?”谢林川接着问。
“嗯,我在里头晃了一天,没察觉出什么异常。”毛正义道:“我觉得,邵祁如果真的还活着,也不像藏在这里,至少没有在明面上。”
谢林川:“什么意思?”
小白:“他们医院有个冷库,被一层厚铁围着,我本来想进去,但一整天都没有人打开它,我查了一圈,似乎也没有能从外面打开的办法。”
“感觉就算邵祁真的藏也不会藏在那里面,那地方很难留人,”小白顿了顿,补充道:“那个房间的确是冷库,我能闻到寒冷的味道,新宁医院按理说不需要这么大的一个太平间,不知道他们是用来储存什么的。”
“你这几天再去蹲一蹲,回头我让叶烟给你在那边建个窝。”谢林川想了想:“找到进去的办法就好,或者看看平时有什么人出入,你自己别进去,你不是怕冷么。”
小白顿时感动:“老板……”
“滚滚滚,”谢林川干脆利索的把他甩开了:“没别的事了吧?没事我回了,家里有人等。”
“谁?”小白警惕起来:“木顾问?”
谢林川:“嗯。”
“……”毛正义大叫:“枉我还感动了一下,合着你在新宁边上给我整个猫窝只是为了把我支开?????”
“不爱住别住,”谢林川摆摆手,只给白猫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走了。”
话音未落,男人推开眼前杂物间的门。
门还没关严,男人却已经不见了。
谢林川没走很久,回来时玄关灯依然为他开着。他仰头看了一眼,二楼走廊一片昏暗,只留了一缝隙暖色的亮光。
木生的门果然没有关死。
男人原地笑了会儿,安静地听自己乱的一塌糊涂的心跳声。
青年看上去是读书的时候不自觉睡着的,床头灯开着,书摊开放在他的心口上,被子只掩到腰,袖口被他自己挽起来,手臂上的青紫未全消,薄薄一层皮,五彩斑斓又严丝合缝地裹着骨头,末端的手掌上还缠着谢林川胡乱打结的纱布,在一片宁静的景象中看上去十分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