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在笼子里狠狠地疼了一遭,受不住到晕过去,又生生疼醒,就连刚刚点滴注射的针孔都疼到他难以忍受。
他不敢用手攥住铁笼,怕那样会给自己增添伤口,提供更多的痛源,只是这些天都没怎么动过的脚让他遭了殃。
他抽搐了很久,肌肉痉挛,然后了无生息。
直到药物反应过后木生终于不再挣扎,钳制住陈默的特种兵才松开了他,少年连忙跑到木生身边去,可后者垂着眼,呼吸微弱,更加让他觉得不安。
刚刚他曾将他木生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急得要命,一瞬间几乎以为木生是被他们折磨死了。
他想去给谢林川通风报信,但裴峰阻止了他。
裴峰不喜欢谢林川。
或者说,裴峰不喜欢拥有特殊能力的所有人。
陈默的脑子忽然闪回很多不好的回忆,他开始拼命地抓挠笼子的锁,仿佛要用肉身掰开锁链。
木生的手指微动,证明他又醒了,需要再次经受煎熬才能失去知觉。
身上每一根血管的存在感都极高,让简单的一个抬手动作仿佛牵扯住千丝万缕。
他用指甲轻轻敲了一下笼子。
陈暮冬立刻低下头看向他。
木生对他摇了摇头,眼眶微湿,眼神却柔和,嘴唇苍白干裂,微微吐息,安抚道:
“不怕,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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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队里很乱,烧伤群众哀嚎不已,混杂着刚刚逃生时受伤的人一起惴惴不安。医疗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帮助他们分类医治,治疗效率很高,已经是救援队能做到的极限。
谢林川走进去看了眼木生刚刚躺着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在输液的烧伤病人,丁小阳没有看错,被带走的人就是木生。
谢林川出门,点了一支烟。
沈怀真那个打火机直接让他抢过来了,身边人来人往,都是救援人员或者伤员。
他靠在一边门侧,金色的眸子缓慢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尽力不让自己妨碍到他们。
来平关山这两天以后他认识了很多人,沈怀真,张戈,钱多多,郑平,章箐,三次的带路村民,几个一直跟他出门行动的小队成员,丁小阳,刘青,甚至还有很多他面熟却不知道名字的人。
结识新朋友对他这种人来说非常难得,即使这些人中有些跟他只是通报过几句话,有些则有过交谈。
有的人他莫名信任,比如沈怀真和郑平。
有的人他一直提防,又忍不住保护,比如木生。
可木生恰巧不是那个他刚刚认识的人,他们的相识追根溯源足有十年,十年前他们曾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木生死亡,他退役。
他一直在找他,但这几天,他总会不确定,自己找到的,和当年那个木生,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
木生对于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们显然谁都没有忘记谁,可身份差别改变,木生看起来不够信任他,他也不能完全信任木生。
木生没有问谢林川,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老。
谢林川也没有问木生,他为什么会在死亡后变成动物保护局的试验品,一直活到现在。
其实毛正义和陈默已经看出来了,如果谢林川真的只把木生当成一个同事,他又怎么会这么关心一个同事过的好不好。
他只是在等木生开口。
即使他一直没有开口。
谢林川沉默地抽完了那支烟,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谢林川进帐篷的时候就被四把枪对准了心口,裴峰这个人太喜欢小题大做,喜欢用他的蛮力解决问题。不过谢林川这次没有硬碰硬,而是侧了侧身,让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接人待物永远一身暗红西装,只不过此时显得风尘仆仆。
裴峰立刻让手下人收了手,自己也站起来,连忙走来道,“叔叔?”
“小峰,”老人笑道,“好久不见。”
*
谢林川没说话,他走到陈默身边,低头查看木生的状态。
那人似乎已经死了,即使谢林川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也几乎听不到他有任何的呼吸声。自家的小男孩儿守在他身边,刚刚应该是用手扯过铁笼,能够在顷刻间潜入敌军数据的高级计算师的手就这么划上了红痕,谢林川皱了皱眉,简直想让裴峰给自己赔上个十亿八亿。
陈默的眼睛红红的,谢林川知道他喜欢木生,但不知道喜欢到了这个地步。
他揉了揉陈默的头,然后伸出手。
那只铁笼子就那样在他手里完全散了,每一根铁丝都分崩离析,却又恰好没有砸伤关在里面的人。
奉命看守铁笼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把枪头对准谢林川。
谢林川压根没理他,自己俯身把木生抱了起来。
那人的体温低到不正常了,呼吸也微弱,心跳却跳的太快,像是忽然跑完了几十公里以后累到了极点。
谢林川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犹豫,如果他早来一点,木生兴许就能少受一点罪。
木生体重很轻,腰细,腿长,骨架不算小,谢林川记得他坐立时总是习惯把背脊挺直,如果他没这么瘦,应该是一个很挺拔的男人。
就像他十年前见到的那样。
老人已经把他该说的话都说了,此时毕恭毕敬地守在一旁,裴峰的眼神里仍有不甘,却无法下令让任何人阻止他。
他心里也清楚,走这个程序已经是谢林川给他留够了面子,如果他想硬碰硬,自己并不能真的阻止谢林川。
男人高大沉稳,下颌紧绷,看不出情绪,深邃的五官让他此时显得严肃而不悦。
他抱着木生,一步一步离开了裴峰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