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久川连忙避开脸去,默默擦掉眼泪。
约么半个小时后,次啦一声,隔帘重新打开,安琳走了出来。
林薄闲的上衣已经褪去,洁白的被子掩到胸口,身上被各种电极片、导联线粘成了刺猬,口鼻处戴上了呼吸机。
安琳把听诊器从脖子上拿下来,拿出胸前口袋里的笔,低头在病历本上写了几笔:“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内伤,因为伤到了胸口,所以才这么惊险。”
她合上病历本,在床尾挂好,双手塞进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转身靠在床尾的栏杆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小可怜,把剩下的话补齐:“但是有我在,他的伤就算不得什么。”
她的视线停在木久川脸上:“你就是新来的?”
木久川的视线终于离开了林薄闲,但显然压根没听安琳说了些啥,脸上满是迷茫与疲惫,轻轻啊了一声。
安琳淡淡一笑:“这么担心啊?你跟我们队长,以前认识?”
木久川持续迷茫:“不认识。”
安琳目光深邃,微笑着盯了他一阵问道:“你叫什么?”
“木久川。”
“木久川?”安琳上下打量他一下,走向办公桌:“不认识记挂成这样?”
她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伸手从桌面简易小书架上抽出一个黑皮本子翻开,提笔在上面记着什么,头也不回地对木久川道:“到那边的医疗舱里去。”
木久川扭过头,看到右手边立着个圆柱体装置。
那装置足有五六米高,空间很大,并列站三个成年人不成问题。
安琳回头:“还不快去?看什么呢?”
木久川可能是把神落在渊狱里了,整个人反应慢了半拍不止。
他慢慢站起来,以乌龟爬的速度走过去。
踏上圆台,看到中间有一双脚印的标志,于是顺从地两脚分开,一边一个踩在脚印上。
他站得笔直,双手轻轻交握,放松地置于腹前,目光却在不停地打量着四周,显得有些不安。
噗的一声喷气声,面前的加厚玻璃门缓缓合上,彻底与外界隔绝,连声音都显得朦朦胧胧。
他看到办公桌前的安琳移了下椅子,移到了另一张放着电脑的桌前。
很快,她的声音在空间内响起:“放轻松,我又不吃了你。”
直到这时,木久川的神才跟上来,那种混沌的昏沉感终于消失了。
他沉了一口气,脸又恢复了那张熟为人知的冷漠,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淡淡地望着前方,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忽地一道机器启动的嗡声响起,头顶亮起白光,一条绿色的诊断扫描光束出现在他脚下。
光线随着机器启动的嗡声缓缓上移,慢慢扫过他全身,然后在头顶转变方向,横着划过头顶,又沿着后背下去了。
从前往后足足扫了有三遍才停。
两侧骤然喷起白雾,把木久川散开的长发喷得乱飞,糊了他一脸。
他闭了闭眼,没好气又无奈地把脸上的乱发拨下去,却没什么心情整理。
玻璃门徐徐而开,他迈步走下圆台,坐回椅子上。
检查完陆瑞淇不到五分钟,安琳就拿着打印好的报告单走了过来,往俩人手里一塞。
她先是看着木久川说:“身体各类细胞组织都没什么大问题,只内脏受了点轻微的损伤,但比他轻多了。”
她又看向陆瑞淇:“你呢,浑身多处擦伤,但好在都只是皮外伤,没有内伤。”
她说完忍不住抱怨:“你看,做个扫描能费多大功夫?非要自己进去冒险。”
陆瑞淇撇了撇嘴:“琳姐,事态紧急,您也别怪林队。”
安琳把检查报告在抽屉里放好,戴好护目镜和医用口罩,打开墙上的一道白门走了进去。
“再紧急也不能不顾生命安危,渊狱里情况复杂,伤的不单单是你们的身体。”
“可别轻视医疗检查,你们自己觉得没事,能支撑,可是进去了以后呢?蝴蝶效应知道吗?一个小小的突触退化或强化,结果连带着一连串神经元全炸了,就算你们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下半辈子也在精神病院里过吧。”
房间里传来一阵瓶瓶罐罐的声响,安琳的声音仍在继续,陆瑞淇胆大包天,开小差凑到木久川耳朵旁边,小声说:“那是配药室。”
说完又觉得漏了点什么,再次凑过去,小声说:“你要是嫌她吵的话就把耳朵捂上。”
木久川其实在发呆,安琳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倒是两次凑上来的陆瑞淇吵到他思考了。
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安琳端着个无菌操作托盘走了出来,用胳膊肘把门关上。
声音从口罩后面闷闷地传来:“我的检查连你们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放过,最大程度上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
“当然了,你们要是从其他地方进入渊狱,那我管不着,我也没法管。”
“谁知道你们哪天在哪个地方,一脚就踏进去了,但只要是从这儿出发的,我就有这个责任。”
陆瑞淇趁她换气的当儿连忙乖巧笑道:“知道了琳姐,我们以后再也不会了。”
安琳的目光从防护镜后面抬起,瞥了她一眼,笑道:“就你机灵。”
陆瑞淇嘿嘿一笑。
安琳端盘走过来,给俩人的胳膊上各扎了一针。
“恢复元气,补充营养,安神补脑,必备良药。”
陆瑞淇被她的冷幽默逗笑。
安琳掀起眼皮打量木久川:“不是人类?”
木久川:“嗯。”
安琳把棉球按在他的针眼上:“刚才看数据就觉得不对,你是什么物种?”
木久川:“树。”
陆瑞淇一惊,扭头看向他。
“体质阴寒怕阳光,皮肤这么白。”安琳皱眉疑惑道:“你是长在什么地方的树?又是什么品种?”
木久川的目光稍显落寞,片刻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知道是柳树。”
安琳两眼一眯。
失忆?
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