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载携带光球下落,周边所有变异体如潮水般躲进黑暗。
他匆匆向金盾跑两步,看到被腐蚀得坑洼盾面里,老文安静的背影,顿住了脚,一息后,呼吸急促的转身向银狼跑去,可那刺目的鲜红似千金镣铐系在脚腕,使他一步也挪不动。
再转身向身后跑去,可每当临近金盾/银狼身影时,就会窒息,不知过了多久,他彷徨得停在正中间。
在这无尽幽暗中,初载忽然感到好似有双手,紧紧掐着他喉咙,氧气迅速稀薄,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缓缓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双拳抵在太阳穴两侧,无助地啜泣,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醒什么?
他嘴唇颤抖浑身热汗,无意识地喃喃:“哥,我好怕啊,这里好黑,极星和老文都睡着了,他们,他们……哥,你来接我好不好,他们都睡了……”
“呜呜……”悲戚的哭声从双.腿.间传出。
极星和文天合双双出事的打击,令生活在星际和平年代,众星捧月人人艳羡,纯真明朗小少爷怯懦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怯懦、畏缩、恐惧这种一听就很胆小的词挂上钩。
理智告诉他,要抓紧时间确认极星和老文伤得怎么样,现在不是哭得时候!
可他不敢,他怕,他不敢面对那结果,他手脚瘫软得坐在地上,耳畔只有呜呜地哭声以及超速的心跳声。
这是宗政初载第一次真正明白杀戮的可怕,以前他羡慕天祖,总是能战胜敌寇赢得胜利,可他今日骤然体会到战争带来的另一面有多残忍。
他终于领悟到,生命与和平,唇齿相依。
“站起来呀,站起来呀我的小少爷,这点打击就不行了?一个认识不久的F就勾走了你的魂,死了个宠物就要死要活地哭,如此懦弱,我真瞧不起你!!!”张一嵩对着屏幕用力挥舞着双臂,眼球微凸地狂吼。
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天之骄子去死,从天际掉进泥潭里,满身洁白染上脏污,可当这一刻真得来临时,想象中的畅快并未来临。
张一嵩想,一定是宗政初载就这么失败,太窝囊,太不爽快,他要加一把火,对,再加一把火。
“窸窸窣窣……”
初载猛地抬头,听到实验室内如有万千只虫子爬行的细碎声响。
一眼看见没有任何防护的银狼还躺在冰冷地面上,踉跄着站起身向那边跑去,嘴里小声念着:“极星怕虫,宝宝不能被虫咬。”
跑到银狼身边,跪趴在地,抬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狼头,嘴巴开开合合几次后小声喊:“极星,极星,醒醒,有虫来了,你不是最讨厌虫吗?起来,好不好?”
极星未有一丝回应,初载仰头望向黑暗,泪如泉涌。
一息后抬手抹了把脸颊,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擦了擦狼嘴角的鲜血,温热黏糊的触感令他再度崩溃,若不是神魂感应极星还活着,他可能得疯。
“没事儿,睡吧,主人在,宝宝想睡多久都可以。”初载又换了块手帕,擦拭银狼唇角,那血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擦,都擦不完。
虫鸣声越来越小,初载专心打理银狼的毛发,眼泪逐渐枯竭,心绪麻木。
那黑色液体与丁香水螅体结合在一起,形成一只浑身充满锯齿獠牙,双眼空洞亮着猩红的光,手握巨型砍刀十五层楼高的人形变异兽,它完全不惧怕闪电烈焰,悄无声息来到初载身后。
它咧开大嘴,充满倒刺的尖舌不断向下生长,想要舔上一口猎物的味道,同时手中砍刀高高举起,飞快向下砍……
“轰!”
初载从悲戚中惊醒,他看见雷霆万钧的磅礴之气,如同海啸过境般闪烁着宝石蓝的圣光,倏然将金盾迸开。
曼陀罗清幽的香气刹那驱散海腥味,一名穿着绿色广袖长衫套装,眉目绮丽神圣的少年,墨色长发用浅绿发带高高束起,手握一把骨笛,裸足踏空行走,步步生花,率先从蓝光中冲出。
随即一名身着蓝色广袖长衫套装,眉眼如海般深邃,神情如冰山般冷凝,墨色长发用浅蓝发带半扎,脚踏云锦靴的少年,手中那把通体冰蓝玉扇蓝光一闪,甩出无数颗剔透的暗器,直奔自己身后。
“砰砰砰!”高大黑影被暗器洞穿,巨大的冲击力让它砸穿无数货架,直击墙面“咔咔!”裂出无数道缝隙,墨汁精和水螅体的结合变异兽彻底涣散,仓皇逃窜。
“哈,就你们这群萎缩发育的杂碎还敢伤害老文,找死吧!”蓝色少年手中扇子颇有韵律的武动,暗器撒豆成兵般化成光点,追逐变异体。
“噗噗噗”幽暗湿潮的实验室内一时间开满蓝色烟花。
青年最后从光中现身,快步向自己走来,初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幕惊呆,这是梦吗?
文天合蹲在初载身侧,揽住单薄的肩膀,见他神情茫然,眼睑红肿,脸颊满是泪痕,将他拥入怀中,心疼地说:“不要怕,极星没事,我也没事。”
耳畔的声音,终于让初载意识到这是真的,迅速回抱住结实的腰身,将头深深埋进老文的颈侧。
初载很想质问他:你怎么能让我如此担心?
又很想诉说当下的后怕与满腔委屈,可就在老文说不要怕之后,所有的怯懦、彷徨、恐慌都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颈间泪水顺着衣衫流进文天合的心里,左手又紧了紧腰身,右手一下下轻抚银发,口中低语:“不要怕,不要怕,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