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座陛下对维尔特林这个姓氏近期的声誉,有些不太满意。
而这件事对阿诺德产生的唯一后果,就是梅斯菲尔看起来还是不太愿意成为一枚政治斗争的棋子,所以在当天晚上就买通了维德佛尔尼尔离开了帝都。
也不完全算买通,反正巨鹰一直是梅斯菲尔在照顾,它算是梅斯菲尔在帝都仅有的两个朋友之一。
“我对你足够宽容了,梅斯,”
阿诺德阖着眼,低声说,“十一个月零七天。如果我真想要带你走,第一天就可以。但是我始终视如不见,甚至容许维德给你通风报信,直到你自己出了疏漏。我是怎么教你的?”
……
唉。
反正阿诺德没教过他“不要在酒馆随便喝陌生人的酒”。梅斯菲尔在帝都的每一个晚上都待在辉光大教堂的辖区内,没有例外。
但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是我的错。”
梅斯菲尔低垂着眼眸,毫不迟疑地承认道,“圣座,我愿意为我的任性付出代价。我浪费了您的时间,以及您为我付出的大部分心血。就算您仁慈地赦免了我大部分的罪过,当我回到辉光大教堂的时候,我仍旧会去审判所接受惩罚。”
阿诺德那双钴蓝色的瞳孔纹丝不动地落在他身上。
在目前这个世界上实际意义的最高掌权者的眼眸中,那瞳孔像是无机质的钴蓝宝石,一如镶嵌在他权杖上的那一颗,本身就给人傲慢又薄情的感觉。
他有着最神圣的金发,颜色也是浅淡的,仿佛那本身就由璀璨的光芒染就。
梅斯菲尔说不上他到底多少岁了,圣职者的天赋让年龄在他身上留不下痕迹。据说西尔维斯特家的首任圣座活了两百岁。
“我没说要罚你。”
上位者仿佛轻微地叹了口气,“但这样也好,梅斯。回去之后,先在黑塔顶的禁闭室里待上三个晚上。”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梅斯菲尔知道自己刚才如果没有把“受罚”这几个字点出来,那等待他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反正必须把阿诺德·西尔维斯特当成不定时会被话语点燃的精神病患者来看。
“我明白了。”梅斯菲尔说。
阿诺德盯着他看,却又突然淡淡地问:“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梅斯。为什么要和圣祷会的那些人起冲突?我之前告诉过你——”
“您叮嘱过我,在必要时刻最重要的是保全我自己的性命,其他的您能解决。”
梅斯菲尔接过这句话。年轻人的目光从这一边游荡到那一边,反正就是不看他。但从他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出,此时梅斯菲尔已经被他的话语所松动。
他大概一直在赶路,所以浑身上下都算不上整洁,但仍旧很漂亮,红发扎成的鞭尾在他的胸口小幅度地摇晃着。
他的衣服被荆棘划破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毕竟有伤口。
“把你的东西打开。”阿诺德说。
梅斯菲尔没有说话,只是老老实实地把包裹翻开。换洗的衣物、银币、教会的护身符,这些都落在了圣座的眼中,阿诺德的目光停留在那只小布包上。
“但是,”梅斯菲尔的手指停留在布包上。但这一次,也就几秒钟。
他拆开布包。
那枚光辉四溢的翠绿色宝石浮现在他们的面前。
阿诺德的神色意外地温和下来,他看起来甚至有了笑意。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宝石,祖母绿的光辉和年轻人的眼睛有一些相似,这是无价之宝。他看向梅斯菲尔,对方连指尖都是僵硬的,他似乎有点手足无措,但还是勉强解释道,“那些人还想把这个也拿走。”
“我可以再送你一枚的,梅斯。”
“那不一样。陛下,我不会再有第二次成年礼了。”
梅斯菲尔仿佛下意识地说出了反驳的话。然后又下意识地感到不安,目光紧紧地盯着脚尖,就连那比起宝石要漂亮得多的眼睛也显得有点黯淡:
“但您说的对,圣座,我不应该自作主张。您给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包括您的全部安排。我求之不得。”
他的语气顺从了许多,但听起来仍旧像是在赌气。
阿诺德被动摇的概率大概有一百万分之一吧。总归是有的。
他带着他的成年礼赠礼跑了这么远,就为了这个。
他听见前方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那双钴蓝色的瞳孔突然间挨近了,就在距离他极近的位置。他佯装没有察觉,只是垂头丧气地抬起了眼睛,然后怔住。
“我不是说你不可以任性。”
阿诺德难得看起来有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而是你只需要考虑关于我的事情。”
他轻轻地抚摸着年轻人柔软又潮湿的红发,梅斯菲尔的头发在逃亡的岁月里已经变长了,仍旧很有光泽,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熠熠生辉,闻起来还有一股雨水混杂着黑醋栗酒的味道。
尽管他认为梅斯菲尔爱他一定比他爱对方来得多。但有那么一刻,他仍旧不知道自己此时心中游曳的是什么念头。
直到他的手腕被压住。
原来梅斯菲尔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直起了身,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够近,年轻的皇子似乎轻轻地吸了口气,随后便胆大妄为地贴近了他的脸。
阿诺德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逃亡已久又重新归来的,他漂亮又令人钟情的金丝雀就着这个姿势,
给了他一个虔敬又缱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