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一些,夏语心认出是那些被她医治好的灾民。
有人见着她采药回来,即刻高喊起来,“棠大人回来了,棠大人回来了。”
众人纷纷朝她涌来。
列阵的士兵上前来阻,灾民们被拦回原处。
祁夜欢坐下战马,轻轻抬手制住麾下士兵,士兵们收回手中长矛,数千老少妇孺潮水般朝她涌来,纷纷磕头跪谢。
夏语心快步上前,扶起面前老者。
老者是那日她回军营时坐在垣墙内的孤独老翁,身上顽疾去除,此时精神状态焕然一新,满目颤抖着泪光,布了老茧的手颤颤巍巍握住她,“棠大人,我们今日便要回城了,在此等大人回来,向大人告别。这些日子,多谢有棠大人宅心问济,才有我们今日重新回城与家人儿孙团聚的日子,老朽给您跪礼了。”
老者举手匍匐。
“老人家,这万万使不得。”夏语心连忙扶住老者,“老伯何须厚礼,晚辈只是微尽绵薄之力,受不得您这一拜。”
一旁的妇女牵着孩子过来跪谢,“棠大人受得起,我儿现已三岁,他不满一岁便来了阴山,本以为是回不去了,是棠大人让我们离开了这里。”
妇人说着便按住孩子的脑袋给她磕头。
夏语心拉起小孩,一双眼睛雪亮清澈,极为乖巧可爱,也是三、四的年纪……她瞬间又想到了果果,轻轻抚去小孩额头上磕头时沾上的泥巴,叮嘱道:“回去后、要乖乖听爹娘的话,好好长大成人……”
夏语心哽咽,眼泪啪嗒滚落了出来。
小孩怯生,见她这样,躲进了妇人怀里。
一旁的老妪感激涕零,抹下眼泪,“我们被困在这里多年,谢棠大人请令允我们回城。只是我们离城日时已久,不知城中亲人、他们至今、还在否?”
前世大疫三年,所有亲人只下了外婆一人。
夏语心听着老妪的话,眼泪再次滚落出来,低头掩去,悉心扶起老妪,又一一搀扶起其他灾民。
大家见此,纷纷主动起身。
望着眼前千余灾民,夏语心退后三步,鞠身行礼。
虽是救了他们,可毕竟不纯粹是为救他们,一半原由出于原主那一份善念,一半原由是出于换得自由身和温孤仲卿达成协议。
此时此刻,面对众人感恩涕零,亦不知他们此去前路将会如何,城中是否真会起战事,她不可预知,却受之有愧,“太仓一粟,得未曾有。若要说感谢,我同样要感谢你们,是你们愿服用我采回的药草,若没有你们这一份信任,我便没有机会医治好你们,是你们给了你们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幸得你们配合,我当一样感念。”
“既然这样,棠大人可愿同我们一起回城?”人群中有人举臂高呼。
周围士兵看守,若是寻常灾民断不会如此。
夏语心举目望去,那声音瞬间被灾民们的声音淹没,只见众人纷纷举臂呼应,“好,那就请棠大人与我们一同回城,城中也需要棠大人前去医治。”
眼见场面有些偏离预想,夏语心怔了怔,想着回绝之策,玄骑军压后,人群疏散开,见着护送军队前排的人,夏语心不由心中一惊,温孤仲卿扮作骑兵也在护送百姓回城的队伍中。
虽说人员众多,但最先举臂高呼的人,那声音便是从他那一处传来的。
夏语心抱拳谢过众人好意,“军中瘟疫尚未清除干净,我只能在此向大家送行,望大家走出阴山,此后步步向阳。”
她避开温孤仲卿目光,朝众人谢别。
“棠大人离城已两载,此番应与大家一道回城看看才是。”玄骑军骑长陈延出列,上前向祁夜欢请示,“此次首批灾民回城,棠大人劳苦功高,属下肯请将军允许棠大人一道回城看一看,何况棠大人……”
话到一半,陈延有意提示祁夜欢她的身份。
祁夜欢看了看她,“棠大人确是劳苦功高,去与不去,本将也拿不了棠大人主意,她本人在此,此事由棠大人自己决意。”
而陈延上前那一刻,夏语心便认出了他,正是原主入军营时给她送信的侍卫。
她收到温孤仲卿密函之时,便是他领八千士卒解送数千灾民连夜出城前往洛水阴山大营。
也是至那日起,原主离开邑安城再未回去过。
至此,她也不知原主一直记挂的教她习医的元郎中在何处,还有自小顾惜她的老叫花子又在何处。
疠疫肆意,横扫八方,或许他们早不在了人世,或许他们尚在城中某个角落。
但人各有天命,她再次抱拳谢过,“大人好意,属下在此谢过。只是属下不会骑马,怕误了大家行程,还是留在营中为好。”
陈延招手,温孤仲卿扮着士兵模样,随即牵了匹上等白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