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维克托第二次后悔出门。
不只是怪异的机械身体,前橄榄队明星球员的身份也让他寸步难行,只要仔细辨认,总有人能认出他来,至少在这个国家,在哥谭市里是这样的。
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那个光彩夺目的运动健将明日之星变成了畸形的怪胎。
“你认错人了。”他平淡的说,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慌,径直向着男孩身侧的大门走去。
他没有说谎。
维克托·斯通死亡的消息算不上什么秘密,现在钢骨没有可用的社会身份。
“不可能——我知道你的体型,哥们,还有你的超级手臂!”男孩拉长了声音,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衣服。
维克特下意识躲开他的手,却没注意让男孩缠了上来。
“我没有恶意——维克托!我、我们见过面的!”
男孩低声说,他有些紧张地攥着外套,但还是紧紧跟在维克托身后。
维克托叹了口气,他无奈地低头:“孩子,你认错人了,据我所知,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差点投影出自己的讣告,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面前的男孩只是平民。
钢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男孩,发现除了那个明显不合适的破旧皮夹克,男孩的衬衫也有些宽大,以至于下摆皱皱巴巴的堆在腰上,裤子被重新裁剪过。
这样的着装方式在哥谭并不罕见,在不安定的城市里,每个家庭都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但奇怪的是,男孩的脸很圆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黑发也很干净,困窘到要给孩子穿旧衣服的家庭,往往也无暇顾及打理仪容,更不会让孩子独自乱跑。
能在街上乱跑的孩子更不会这么健康。
更何况,这孩子会用本地俚语,但口音不属于哥谭,他的发音方式很熟悉,维克托确信自己从哪里听过,就在不久前。
奇怪又神秘的孩子。
维克托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你可以看上个月七号的报纸,或者网络推送,人人都知道。”他不动声色耸了耸肩,佯装满不在乎的样子。
男孩的脸抽搐了一下,露出些许不可置信的神情,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住了。
他说:“我……我那时不在哥谭。”
维克托不动声色的问:“不是本地人,嗯?”
不是本地人却关注本地的球队?
“不,我小时候住在这里,后来才搬走的。”男孩回答。
“我回来只是为了拜访父亲的亲戚。”
以这个孩子的年纪来说,他的谎言水平还算不错。
挺有天赋的。
维克托点点头,贴心地问:“他们就在附近吗?放任一个孩子在街上跑可不好。”
男孩做了个鬼脸:“当然啦,甩也甩不掉。”
他毫不在意的抱着双臂。
“那很危险。”维克托说:“哥谭有自己的规则,孩子。”
男孩立刻反驳:“我不是个小孩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有些试探着的问:“你真的不是……?”
“不。”维克托果断地说,强迫自己忽视那双水润的蓝眼睛。
“好吧。”孩子失落地说:“我不是故意缠着你……我是说我真的见过他,他是个很好的人,还有他的妈妈,他们帮助了我,我只是……很抱歉。”
“他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男孩低声道。
维克托停止了思考,再次看向男孩,确定他这一次并没有撒谎。
这是实话,男孩是真心实意的在为维克托而伤心。
一丝愧疚爬进钢骨的胸腔,维克多审视着孩子的脸,希望能在记忆中找出蛛丝马迹。
为什么他不记得见过这么一个孩子呢?
“你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他问。
孩子想了想,回忆道:“就是哥谭和大都会的那场比赛,我那时一个人……”
维克多当然知道那场比赛,他赢下了比赛,却没有在期待的位置上看到斯通博士,他发了脾气,愤怒无比,然后那辆改变了他整个生命的货车忽然出现。
那夜之后,维克多在脑海中将那一天回忆了千百遍……那天他们有帮过一个孩子吗?
“……和家人走散了,雪很大,我身无分文,还受伤了,会场里很热闹,暖洋洋的,所以我进去……”
那天的雪的确很大,维克多记得自己在草地上奔跑,滑倒。
“斯通女士看到我站在那里,就让我坐在那个空座上,后来,维克托中场休息的时候给了我一件外套……”
他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观众席,看到母亲担忧的目光,看到她将手搭在一个陌生男孩的肩膀上。
维克托想起来。
实际上那算不上什么帮助,最初他没有发现父亲的位置上多了个陌生人,直到中场休息时,母亲告诉他有个孩子在那。
他那时满心都是对父亲的期待,只匆匆看了一眼。那实在是个被打的很惨的孩子,嘴角肿了起来,颧骨上的青紫肿得看不见眼睛,他的衣服几乎看不出原貌,还露出手臂,不像是这个季节、这个城市应有的衣服。
“随便吧。”那时的维克拖毫不在意地说,任由母亲从他的包里翻找。
“是你……”维克多微微睁大眼睛,低声耳语。
“我什么?”男孩问。
维克托反应过来,他转过视线:“没什么,你听错了。好了孩子,你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