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沈知微可要的不是规矩。
她要的是震慑!
帷帐半透,烛光映照下,沈知微的轮廓就如庙堂上的菩萨一般,香雾缭绕又让人看不真切,加之她所落座的位置又在这些富商头上,更添几分疏离和神秘。
果不其然,不说那些家世一般坐在后排的普通商人,就连落座在这些富商最前排的大胤四大商人都忍不住争相往沈知微这边望来,似乎想看清沈知微的面容表情呢。
沈知微不急,她微微抬手指着那几个商人向周边侍从问道。
“这两位是……”
她指的位置是四大富商落座的位置,最左边那两张椅子上的林世荣和周万贯她自然认得,她问的是另一侧右边座位上的两人。
“禀公主,那位是李家太爷李家是晋商首领,听的这次招标会,立马从晋地赶过来的!”
沈知微眯眼瞧去,那李老太爷全身枯瘦,远瞧一眼还以为是枯木树干上长出了人的四肢呢,弓着背耷拉着眼皮,头一点一点……这……这是睡着了么?
就当沈知微疑惑的时候,她突然瞧见李家太爷眸子悄悄张开,一双眼珠精光四射一般滴溜溜的将四周瞧了个遍,然后又恢复那副低垂着头似睡非睡的模样去了。
有趣!
沈知微心里一晒,然后侧眼望向另一边,那是四大商人里唯一一个女子,看模样不过三十四十岁,身着简朴素色的布衣落座以来手里还在不断拨着算盘珠子,一刻不得歇。
“她是……”
“禀公主,这是江南绣协会的头领薛娘子,以前布商协会还在她男人手里的时候还亏空的在商行中排不上号呢,自从十年前这薛娘子接手来,布商协会蒸蒸日上,而且在江淮一带还有美名……”
“怎么说?”
沈知微眸子一亮。
侍从立刻回道。
“去前年江淮地区不是被有心人逼迫改稻为桑么,多少人家饭都吃不上,很多黑心布商还借机打压这些桑农,让他们以极低的价格出售桑叶和蚕丝,不然这些百姓没钱买粮活下去。
唯有薛娘子总领的江南绣协会没有降价,反而还提升了进价,虽然不多也就几到几十文钱的样子,给了老百姓们补贴,民间百姓盛赞她仁德,私下称呼她为‘一文钱娘子’呢!”
“这般么……”
沈知微定眼瞧去,但见那薛娘子明明是做绣活生意的,却一身素色棉袍,没有半点绣花,发间别着只木簪,简朴到了极点,全身上下看不出是一个大商人的模样。
沈知微心里大致有了底,也没说什么摆摆手,示意方承襄可以开始了。
那边方承襄见的,立刻走上台前,朗声说道。
“诸位,盐引乃国之重事,春耕在即,税粮攸关,鼓此次招标需采用特殊之法。”
方承襄展开黄绢,神色肃然继续道。
“第一、此次纳粮中盐,每家需捐三万石粮食做保,中标后退还。
第二、盐课勘合,必须现场口述,以防代笔作假。”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以往官方也有向民间招标的活路,验资多用银钱,可这次……竟是要粮?
商人最是精明,立马嗅到了不对劲,他们大部分人都算的上“消息灵通”,早从可靠的地方听到过,入京大胤粮库空虚,若朝廷借机吞了这三万石粮,他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面面相觑,无人敢开口。
“哐当!”
就在此时,招标会场的雕花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众人惊愕回头,但得看清,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一名“妇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茜色胡服裹着壮硕身躯,面上铅粉厚的刮下来说不定都能重新给这摘星楼漆上一漆,两颊的哄胭脂活像贴了两块红柿子皮,最绝的是唇上那颗黄豆大的媒婆痣,随着说话一颤一颤的仿佛都要掉下去。
“哎哟喂,大胤的老爷们这般穷的抠搜味儿都透几里地了呢~怎么,连三万石粮食都拿不出来,看来这江淮盐引要落在奴家手里了~”
满座富商见的这一幕齐齐骇然,有人被这惊世骇俗的扮相吓得茶盏都摔掉了。
高台上的沈知微原本也端着茶盏,但见来人扮相和那跟被门夹过的嗓音,她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噗”的一声,小小的笑出了声音。
那“妇人”,耳聪目明的紧,似是听到了沈知微的动静,藏青色的眸子猛然往高台上瞪去。
心里暗骂道。
她还笑!她还笑!明明都是她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