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你当真与我遇见的大胤女儿实在不同!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宝珠留在这儿,明日辰时,我来接你!”
阿史那说完转身便走,绿松石的挂坠在风中叮当作响,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一顿足,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
“放心,本王子风流不下流,此番不过找个向导而已,当然……这向导嘛,也要本王子满意才行……哼……”
看着阿史那的背影,沈知微眼眸轻眯,她总觉得这王子意有所指,也不想表面那般随意,但……一时也顾不上许多,还是萧景珩的性命要紧。
——
待得阿史那走后,整个太医院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为首的老太医指挥着众人煎药施针,沈知微则守在萧景珩榻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渐渐有血色的面容。
“公主……公主……”
春桃轻轻在沈知微身边唤了两声,才惊得沈知微回头看去。
“您该回去休息了,三天来,奴婢看您合眼时间加起来连一宿都没有,这样下去,萧少帅还没醒,您就得先熬坏自己啊……”
“我……再守一会……”
沈知微摇摇头坐在萧景珩的床边,手指按在自己的眉间,微微合了一下眼睛,算是休息了。
但,就在此时。
“公主……公主……不好了,萧少帅药……药喂不进去啊!”
沈知微听的再次睁开眼睛,站在眼前的是太医院为首的老太医,只见他手里捧着一碗汤药,已然消失了半碗,沈知微再回眼望去,只见萧景珩牙关咬紧,那消失的半碗汤药,想必一口都没喝进去,顺着萧景珩的两颊都淌入了他的衣领。
“我来试试……”
沈知微不知为何,突然抬起手来,恍惚间她忆起了那日在暖阁里,这家伙撒娇卖萌装作失忆非要自己喂的场景。
“……这次可没蜜饯给你了,再苦也要给我吞下去……”
沈知微不知为何吐出这句话来,很轻,除了她和萧景珩几乎没人听得见这句话语。
但,神奇的是……
榻上那人尽慢慢张开咬的死紧的牙关,吐出轻微的两个字来。
“阿……曜……”
沈知微如遭雷击,手里的汤匙差点拿不稳摔在原地,这家伙醒来、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自己的小名?他……
看见这一幕,那些太医也是面面相觑,这长公主和……少帅之间到底有什么魔力,刚才他们用尽了力都撬不开萧景珩的嘴,只是长公主一拿汤碗,就……
“赶紧!公主,快趁现在!”
老太医到底是机灵回过神来,催促着沈知微快些将汤药喂进萧景珩的嘴里。
很快,剩下半碗汤药也喂了干净。
沈知微凝视着榻上的萧景珩,对身边的春桃挥挥手,此时此刻她是再也不打算离开萧景珩半步去了,万一这人又不喝药,岂不前功尽弃?
春桃看的心疼无比,也没办法,只得任由沈知微去了。
————
半夜间,太医们依旧在讨论病情,院里时不时传来规律的捣药声,让本就休息不好的沈知微更加困倦。
她实在撑不住,终于靠在萧景珩的榻边沉沉睡去。
梦里——
那是初春三月的御花园,沈知微提着海棠红的绣裙亦步亦趋的跟着萧景珩在铺满花瓣的石阶上一路小跑,小巧的绣鞋前端绣了一串的珍珠儿,许是主人用力踏在那铺满花瓣的石阶上激起了小小一层粉红色的雾气。
“萧景珩!你等等我!等等我啊!哼!”
少女的嗓音浸了蜜一般的甜,但前面那个青竹般挺拔的身影听见后似乎走的更快了些,玄色的学子袍下摆扫过丛丛芍药,仿佛为了掩饰什么般,前面那人手里的《忠义录》举的越发高起来。
“……君子死节,赤心报国……”
他念的字正腔圆,耳尖却红的能滴出血来。
“书呆子!”
沈知微越看越气,一咬牙将粉红的小脸撑的圆嘟嘟的,一使劲从原地蹦了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腰间玉佩的穗子,萧景珩终于绷不住笑了,转身时却撞落满树芳菲,纷纷扬扬的花雨里,他睫毛上沾着碎瓣,低头为她拂去肩头落花。
但,就在此时,突然两人正要前去的石径尽头出现断崖。
沈知微急忙拉住萧景珩的衣袖道。
“那是……”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阵军鞋军靴碾碎枯骨的脆响,沈知微再抬眼时,漫天的芳菲变成了猎猎染血的军旗,而在当中那面用金线绣着狻猊纹的“萧”字军旗最为耀眼,因为上面悬挂着她弟弟——沈昭临的尸体!
而刚才扶住她的少年已然变成了那个夜夜出现在她噩梦中的身影,只见萧景珩脸上布满血迹,染血的薄唇轻轻张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低语道。
“阿曜,对不起。”
清霜锵然而出寒光映出沈知微煞白的脸庞,方才拂过她肩头的手,此刻正举起长剑剥开阿翎的胸膛,血液溅出,浇在满地的桃花上,尽腾出宛如浇在地狱火石上的蒸腾白气。
“我一直在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