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溅到白鹭手背上,常人的血是温热的,唯独他的血,冰凉到孤独。
白鹭后悔不迭,被他莫名其妙一凶,应激了,但谁知道能为了一个乐工吐血。
“江公子,你现在不能激动。你若是怕我接触的生人太多会泄露你的身份,我不会好友就是了。”
“你回到浴桶里去罢。”
好友?
江星阔望天叹了口气,“他不是好人,更不是好友,今后不要和他见面了。”
白鹭憋住一口气,道:“好好好,你回浴桶,我出去,我夜值时间也快结束了。”
门槛下一小汪积水是江左江右换水时不小心洒下的,白鹭心里头乱糟糟的,未有提防,刚迈腿,重心后仰,不自控地往后一栽。
江星阔伸出一边胳膊,稳稳接住。
白鹭只觉背后湿漉漉的,原来被笼在他的怀中。
她看着他发白的侧脸,回想起去年在辽东雪林中被他救下的一幕,也是一样被笼在怀中,只不过当时气色也未有如此惨淡。
想来回到金陵后他复仇心切,又总沉浸在幼时初回金陵那短短数月的血腥记忆中,寒毒在体内愈加肆虐,性命危矣。
“还不起来?让我一个病人撑着你?”
白鹭立时站稳,他怀中一松,又吐了一口血。
白鹭的肩膀染上了一丝血色。
“江左!”
江左在廊下闪现,推门进屋,不过一瞬。
刚才屋内闹哄哄,门外一片寂静,白鹭还以为没人。
“给白姑娘拿件衣服。”
江左将少主公扶至浴桶内,又在屏风外一个金丝楠木衣柜中拿出一叠崭新的浅桃色锦缎裙衫。
“白姑娘,这是你考上钦天监,少主公买来给你的贺礼。一直未有机会给你。”
白鹭惊讶地接过来,这浅桃色裙衫上的织锦是桃花流水,一只白鹭栩栩如生。
江左再未多说,就推门出去了,又留白鹭和少主公两人在里面。
“多谢江公子。”
“不过是赔偿那天你翻墙弄湿的衣服。不必客气。”
带着一身血衣回去确有不妥。一道屏风相隔,她退到墙边,躲开灯盏,更换衣服。
这些动静落在江星阔耳中,却格外清晰尤在身侧。
先是解开腰间丝绦,再摸索着去解一侧的子母扣,光线暗她又有些着慌,摸索了一阵才终于脱掉外衣。
随后换上新衣,伸手去一侧扣上子母扣,衣服被自脖颈到腰间抹平整后,将丝绦绕着腰系上结,因她实在腰细,这已经是小号的外衣,系带仍然要再多绕上半圈才能妥帖。
江星阔只觉自己腰间都要窒息,手在浴桶里握住虚无的水波,闭上眼睛,不得不面对一个陌生的自己。
“江公子,你要尽快去西南的织梦洞试一试,那里的地泉或可救命。我观你气色,寒毒日盛,不可拖延了。”
不可拖延?
那该死的人,也该快点死了。
“那个乐工,就是瑞王,也是那晚袭击你的黑衣人。”
白鹭推门出去的一刻,屋内阴森森飘来这句话,令她头皮一凉。
夜值还剩一盏茶的时间,她顾不得分辨这句话的真假,急匆匆地出了门。
江右早停来马车,半盏茶不到,就将她从署衙送回了钦天监后门。
偏门处的侍卫还没回来,她一溜小跑回了值房。
邵璇玑睡得很死,被子踢到一边,没心没肺地敞着。
白鹭瘫倒在榻上,任由外面月光照亮她身侧的窗棂。
脑子不由自主地回味着这一晚。
所以,府尹没查到的黑衣人,他早查到是瑞王?
瑞王在伤她之前就受了重伤,是谁伤的他?他一个皇子为何要乔装夜袭,谁能让一个皇子亲自去杀人?
血海深仇?杀人自保?
白鹭想起了江雨来的忧心忡忡,显然她还不知道。
是程梓舟之死?为国舅报仇?
白鹭抓紧了被角,那么他为什么要接近她?
因为她和王府亲近的关系?
她想到了那日来为难王府众人的景阳公主。
必是景阳公主未能如愿,做弟弟的前来帮忙。
她嗤笑起来,这二人有权有势,还不如把她抓起来问话来得利索。何苦来着?她不过是王府郡主的闺中好友,能有多大能耐值得公主皇子亲自轮番戏耍!
与阿旻相约的五晚天文课还有明日最后一晚。
阿旻啊阿旻!
——
翌日,毓秀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