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三,时间仿佛被按了快进键,百日誓师过后,又经历了数不清的考试,试卷多得就连大号燕尾夹都夹不住了。
每次评讲试卷的时候,江荷总要在几大堆试卷中“挖掘”,有时候一节课过去了,试卷的影子都没看到。
高考倒计时,逐渐变为60来天。
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
前一天的晚自习,江荷激动得笔都拿不稳了,时夏也按捺不住波涛汹涌的内心,一个晚自习都心不在焉,作业写错了不说,还弄丢了不少试卷。
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声张出去,除了“六人组”以及江梅外,没有人知道那个日子。
时恋和时璟那天正好去邻市旅游,不能来陪她们,就发了个很大的红包,两人点开时,险些惊掉下巴。
时恋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这些对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她们来说,真的算是一笔大钱,甚至可以供两人到大学毕业!
江荷下意识推拒,但时夏硬是拉着她的手,确认了转账收款。
“收着吧,你不收的话,她反而会多想的。”
江荷看着零钱里突然多出的这一笔钱,一时手指颤抖,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时恋在的话,她恨不得直接跪下给“财神奶”磕几个响头。
2016年4月2日。
江荷的十八岁生日。
独属于的她的第二个“成年日”。
也是一个普通的,需要上课的一天。
晚自习,六人如同往常一样,接连翻过了那一堵并不高的墙,感受微风拂过耳畔,周遭充斥着自由的甘甜气息。
杨雪梅看到了,却也只是默默地将她们的座位上“东倒西歪”的课本收拾整齐,等待着众人第二天回来。
“生日快乐,江荷。”
看着空荡荡的四张座椅,杨雪梅罕见地没有怒目圆睁,反而嘴角带着温和的,平静的笑意。
至于林笙沈嫣所在的艺体班,班主任并不会管他们逃课不逃课。
因此,看到如往常一样空了一大半的教室,艺体班班主任也只是漠然地点头,但还是走了个程序,例行将他们的名字报了上去。
无所谓,顶多是在广播大会中被通报批评,对于熟人来说,是“社死”。
但年级大部分人都跟你毫无瓜葛,这件事,对林笙来说,就跟吃薯条忘了番茄酱的一样。
多大点事。
杨雪梅早已经准备好了蛋糕,就摆在有些陈旧的餐桌上,她就在摇曳的昏黄烛光下静候众人的到来。
“我们来啦——”
江荷走在最前面,推开了门,因着夏淳和方岚是第一次见到江梅,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好”后,便拘谨地抓着校服下摆,连平日里最活泼的夏淳都变得有些腼腆。
江荷忙让几人坐下,出租屋条件有些许简陋,只有那种塑料板凳,但几人并不介意。
江荷懒得换衣服了,就打算穿着一身校服,度过她的十八岁。
江梅出去了,将空间留给孩子们,转身关门时,江荷看到,她正在偷偷抹着眼角晶莹的泪。
江荷感到内心一阵酸楚。
母亲为了自己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看到她成年了,即将高考了,也算是快要苦尽甘来了。
时夏替她戴上了生日帽,摇曳的烛光映出江荷脸上的神情,双眼含泪,似是下一秒就要感动得哭出来。
出租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众人纷纷屏息凌神。
在紧张的等待后,江荷吹灭了属于她的蜡烛。
出乎她意料的是,时夏今日并没有调侃她,也没有拿蛋糕糊她。
她像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神,安静地坐在一边,下巴托腮,眼神一直看着地面,有些飘忽。
也不知在想什么。
蛋糕很快被众人分食,时夏似乎没有多少胃口,象征性地吃了两块蛋糕上的水果,便又没反应了。
“?”
林笙的胳膊突然被沈嫣狠狠一撞,她疑惑地转头,沈嫣盯着她迷茫的双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捏紧双拳,拼命地朝她使眼色,然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林笙秒会意。
夏淳也怯怯地拉了拉方岚的袖子,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江荷疑惑地看着几乎同时起身的四人,林笙只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拜拜咯——”
临走时,夏淳甚至还俏皮地冲江荷挤挤眼睛,将门轻轻关上。
江荷从未觉得出租屋如此空旷过,蜡烛已经被熄灭了,只有头顶瓦数不大的白炽灯发出的迷蒙白光投下,在时夏垂下的乌黑睫毛上跳跃。
两人相顾无言。
江荷看到,时夏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如同肮脏的油布一层一层捂住口鼻,让人难以呼吸。
许是在内心历经了许久挣扎,江荷眼看着时夏抬起头,她的眼中竟然蓄满了泪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
江荷的胳膊被时夏紧紧攥住,时夏低头,握住她的手心,紧紧贴在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隔着单薄的校服短袖衣料,滚烫的触感电流一般,从手心蔓延至全身每一处细胞。
江荷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听到时夏将自己对她的心意娓娓道来,她听得出,时夏的声线明显颤抖。
她看着江荷透出迷茫之色的瞳孔,语气愈发温柔。
就像在讲述着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面对时夏突如其来的告白,江荷第一反应是。
简直像做梦一样。
江荷只感觉自己双颊滚烫,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这件事有点出乎她意料了。
她本来想,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晚上跟时夏表明心意,却没想到,竟然是时夏率先告白!
跨越时空的列车依旧飞速行驶着,只不过,因为沿途的重要节点改变,它驶向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终点。
江荷的手再次被时夏大力握住,时夏突然凑近,面色潮红,眼中含泪,嘴角向下撇了撇,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委屈。
“江荷……”时夏声音已经哽咽。
“我忍不住了,我真的忍不住了……本来想高考完之后再说的,我怕,怕影响到你……”
越往下说,时夏声音逐渐变小。
最后,江荷看到,她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羞愧地低着头,耳垂泛红。
“但我更怕高考完你走了。”
最初,时夏其实对她的过度热情有些厌恶,但似乎一看到她热情爽朗的笑脸,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咽下所有想说出口的,刺耳的话。
她不明白,明明只是初识,江荷怎么会对她那样好。她时常盯着江荷清澈的眼眸,想迫切地从她眼中刨出算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