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那个对她们母女三个漠不关心的男人,那个母亲死亡还在忙生意的男人,那个满口只有“钱”字的男人,竟然赶了回来。
没想到啊,他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用血红的双眼瞪视她。
时恋流着泪,同样用布满血丝的眼瞪他,仿佛要从他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她一字一句,连名带姓地叫了眼前的男人。
“时林卿。”
“你也配打我吗?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我妈,时璟,我,你有关心过吗?说白了,我们在你眼里算什么?我们三个加起来,估计还没有你的一个生意重要。”
时恋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仿佛在欣喜,自己撕破了眼前男人丑恶的假面。
时林卿木然片刻,跟没听到似的,用长辈的口吻命令道。
“你这个孽障!你才十七岁啊!!给我搞出这么个破事!我联系了医院,把这个肮脏的孽种打掉!”
这话一出,仿佛触动了时恋的逆鳞,她一身反骨顿时被激了起来。
“我不!我凭什么听你的?!老娘也有人权!老娘我就是要生下来,气死你!!气死你!!”
“你!!”
时林卿的脸上喷涌而出的怒火,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精致的西装也挡不住他气得通红的脖子,剧烈起伏的胸口。
保姆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整个房间犹如坟场,寂静得可怕。
时林卿上前几步,想教训时恋,时恋就算怀了孕,也不甘示弱,后退几步,躲开了,时林卿也被保姆们七手八脚地控制住,毕竟,这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可是一尸两命啊!!
时林卿的西装在保姆们的拉扯下,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谈不上愤怒,谈不上耻辱,更多的则是无奈。
时恋冷笑,他还知道无奈,现在知道管了?
知道她长大了,皮硬了,他管不住了。
虚伪至极!
时林卿长舒一口气,没有挣扎,任由保姆们将他拉去另一个房间。
时璟在二楼房间门口,探出半个脑袋,黑漆漆望不到底的瞳孔,默默观看完着楼下客厅发生的一场闹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见双方冷静下来,便摔门进了屋。
等待生产的那几个月,时林卿只派了人去照顾她,自己却连个人影都没出现,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她脸皮厚,还是大大方方的出门,大大方方的见亲戚,面对亲戚们各种各样的眼神,嘲讽,可怜,歧视,她也是一笑了之。
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也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看到同龄的姑娘都在学校里学习,在青春的轨道上稳步行驶,她后悔过。
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回不了头。
1998年,时恋诞下一女,取名为时夏。
面对着各种各样八卦的目光,时恋回了家,休养了三个月,精神好了很多。
“你干什么?时璟?要离家出走?!”
时恋一边拍哄着怀里的小时夏,一边惊奇地望着时璟。
后者,正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衣物叠成方块,塞进自己的行李箱里,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的时恋,感到十分不快,皱了皱眉。
“不关你事儿!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时恋“哟呵”一声,感叹这小丫头跟自己愈发像了。
翅膀也硬了。
“我是你姐,这不关我事儿?你是未成年,就算出去了,也跑不远,万一被人骗了,啧啧啧……”
时恋哂笑道。
时璟没有说话,只是用隐在刘海儿下的一双黑漆漆的眼,冷冷地瞪她一眼,见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拎着俩行李箱,将立在门口的时恋狠狠撞开,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时恋护住怀里的时夏,稳住了身子,还是忍不住嗤笑起来。
没想到,这是她们两姐妹,这十几年间,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交谈,最后一次争吵。
时璟再也没回来过,时恋没有报警。
让她走吧,这个家,她也快待不下去了。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时璟用公用电话,跟时恋简短地聊了几句,说自己已经去了北方,叫她不要报警,也别来找她。
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怎么一个人去的北方?她在路上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欺负?这些时恋都不清楚,或许只有时璟清楚,她是否会后悔自己幼稚的决定?是否会后悔?
时夏五岁的时候,时恋也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城市,逃出了这个家。
没待多久,又辗转其他地方,最后,终于定居合曦,一个南方的小县城,直到现在,时夏16岁。
这十六年间,时璟虽然没有跟她联系,但一直定期给她寄东西,证明自己还活着,并且过得很好。
地址电话,都不是同一个,很难查到她在哪里,没有人想过要把她找回来。
哪怕是现在技术发达,也没有把她找回来的想法。
她已经大了,该让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而不是一直锁在这华丽的金丝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