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谷起身,忙不迭侍立在侧,恭敬答道:“回督主话,都安置妥当了。”
李昭沉翻身跃下马,道:“如此,带路吧,陛下车程快,一众大臣还在后面,你还需在此等候迎接。”
汪谷应声称是,哪管后面还有没有大臣,先围着皇帝车架和权倾朝野的李督主转个不停。
事必躬亲,就差连洗脚水都给他们二人打好了。
李昭沉挥退这个一直在眼前转个不停的苍蝇太守,板着脸的周灵修立刻垮了下来。
他在马车上坐了一天,又困又无聊:“伴伴,明天还要坐马车吗?”
李昭沉缴了热帕子给他擦脸,应道:“嗯,还要再坐一天。”
热手帕解乏,擦完人也精神了,周灵修从李昭沉接过帕子往热水盆子里一放,作势要缴了给李昭沉擦脸。
如同大猫舔了小猫脸,小猫再有样学样舔回去一般。
李昭沉制止了他的动作。
周灵修伸了个懒腰跟他打商量:“伴伴,明天,能不能让谢大人和我一同坐马车?”
“宛儿觉得呢?”李昭沉不驳他,只是反问。
周灵修略有些丧气,扁着嘴愤愤道:“自然是不!能!咯!皇帝,孤家寡人的皇帝,连马车也只能自己坐。”
李昭沉不置可否,他把周灵修的发冠解开,给他按摩疏通头皮后,道:“睡吧宛儿,明天还要赶路。”
周灵修在他的按摩中沉沉睡去后,还一直抓着他的袍角喃喃自语:“娘……你抱抱宛儿,再给宛儿唱首歌吧。”
李昭沉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扒下来,走到院中透气。
月光倾泻而下,墙头突现一个人影。
暗卫们躲在树冠里窃窃私语:
暗卫甲:“管不管?”
暗卫乙:“管屁啊,那张脸你不认识,裴将军拿着画像让我们认了多久了?”
暗卫丙:“嘘——别出声,押大押小,谢公子今晚留宿否。”
暗卫甲乙丁戊己庚纷纷掏出银子:押留。
暗卫丙:嘁,输了庄家全吃啊。
……
谢行舟与李昭沉一起在碧竹坞住惯了,方才他躺在自己的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这下榻的馆驿,地方不大,守卫不少,谢行舟不想惊动下人,只好爬墙。
一道身影独立院中,孤寂又苍凉。
谢行舟心里蓦然空了一块,他支起身子,准备翻到墙内。
忽然那身影转身回头,脚尖一点,直奔他而来,谢行舟爬墙的功夫久没练过,本就有点生疏了。
被他一吓,更是完蛋,手臂一软,眼看就要掉落在墙外了。
李昭沉脚下发力一蹬,加速跃上墙头,一把拉住他腰带,用力一提,把人揽在怀里。
脚上踩着墙头缓冲降落的力道,两人翩然落在墙内。
谢行舟嗅了嗅他怀里的味道,茉莉花香,换身体这么些日子,他都没注意到原来他也用香。
李昭沉落地后立刻推开他,眼睛看向天空,一副赏月的姿态:“有事?”
暗卫乙在树荫里含恨击拳:唉!嗨!!啊!!小郎君夜爬墙头,哪有这么说话的——
唔!唔!唔……
暗卫甲丙丁立刻捂上他的嘴。
谢行舟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一直告诫自己不气不气的话都见了鬼。
他冷笑一声:“没事,丢了条狗想找来着,没想到狗忒不懂事,不认人不说,一不留神挨了顿咬。”
李昭沉双手笼在衣袖里捏紧,青筋毕露。
他干涩地挤出一句话:“天晚,找不到就算了吧,再寻一条顺眼的养着便好了。”
谢行舟开怀一笑,也学他赏月:“督主说的有理,承蒙指点。不乖的狗养着也是无趣。”
李昭沉从余光里偷瞄,看他长发飘动,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儿赏月,渐渐看呆了。
月色美,人更比月色还皎洁三分。
谢行舟是沐浴过后来的,一头垂顺乌发落在腰际,腰带方才被他扯动,衣发皆凌乱,锁骨被月色渡上一层清霜。
像一层薄薄的糖粉,覆着松软可口的糯糕。
想舔。
周围的气息是甜的,人也是甜的。
李昭沉咽了咽干哑的嗓子,头顶却像燃了个火炉一般,烧得他几乎要失了智。
他撤开两步,离谢行舟又远了一些,那股惑人的香才没那么浓郁了。
谢行舟把他退开两步的举动看在眼里,也不假装赏月了,转头同他扯起大旗:“我是来问你,我书院中人已潜入西关,明日行动正常否,后日脱身后,去往何处?”
李昭沉定了定神:“明日一切正常。郑内官今夜已加急赶往西关与你书院之人汇合。”
“明日傍晚到西关时舟车劳顿,人困马乏,正是换人的好时机。”
“到时候有劳你们了。”
谢行舟道:“不必客气,事成之后,答应我们的好处不要食言便好。”
李昭沉应了声,而后道:“明日傍晚你先从驿站脱身,在旁边的酒肆等我,不要走远了。”
“我们先到西关正北五十里外的双泊镇落脚,那里网罗水陆两道,是北地极要紧的枢纽,周围还有山匪,镇上鱼龙混杂,方便脱身。”
谢行舟打了个哈欠:“好,事情说完了,门外的守卫不好惊动,有劳你送我出去吧。”
李昭沉又握住了那把惑人的香。
只是这香转瞬即逝。
回神之后,还是一人独立院中,留不住怀中暗香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