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晕成昏哑的晴空,戚语先带姜非去了江边的一家烧烤店。
不是兰园新村对面的江边,是水流得更远些的河岸。
清净的街道上也就两家店开门,一家烧烤店,和另一家烧烤店。
江边还有人散步,在暗暗树灯底。
两家大排档倒是热闹些,都快坐满了人,戚语先和姜非在室外找了个位置坐下。
桌面上放了小台灯,周边有些寂寂的虫鸣,时而一声,连着一片。
戚语先自从和姜非一块儿吃饭,点菜都不用太多思考了,欻欻一通勾了四人五人的分量——正好他们今晚连晚餐都没吃。
“要了一份炒面和一份炒粉,”戚语先在选主食上问了姜非,“这家炒饭味道挺普的,要吃吗?”
“暂时不要了。”姜非摇摇头,心情还是没有太好,弯出来的笑容翘不高,灯光自下往上,照进他眼底荧荧碎碎的光。
“嗯。”戚语先放下笔,“喝酒吗?”
“喝酒吗?”姜非还没怎么喝过酒。
“嗯。”戚语先应了一声。
“什么酒?”姜非问。
“这儿就只有啤酒。”戚语先抬眼看着姜非,“你要喝白的,我上旁边那条街给你买。”
“啤酒就好。”姜非笑了笑,“啤酒度数应该不高?”
“试试吧。”戚语先起身把点菜单交给店家,从冰柜里拿出几罐啤酒,又过了一阵才走回来,“不喜欢就给我。”
姜非把桌面上擦了一遍,用过的纸巾整整齐齐地折过,放在桌角,干净的那面朝上。
戚语先也抽了张纸巾出来,垂着眼,不消半分钟叠出个小方盒,让姜非把废纸装进去。
“厉害。”姜非笑了笑,“你动手能力好强。”
烤炉上面的抽风机轰轰地运作着,白色的烟升起来、被吸进去,又漫开。
周边人声时高时低,带着笑,带着酒醉了之后的闹。
戚语先从口袋里拿出瓶驱蚊水,弯腰往姜非腿上、脚踝都喷了点儿,递给姜非:“喷点儿在手臂、脖子上,晚上江边蚊子多。”
“什么时候去买的?”姜非接过来,先向戚语先身上喷了点儿,用手抹匀。
戚语先被触碰过的皮肤发热,心脏慌乱着跳着,恨姜非心无旁骛的随意触碰,庆幸姜非对旁人一以贯之的善良。
“刚才。”戚语先垂着眼遮眼神。
“店里有这个卖?”姜非还是纳闷。
“后边儿有家便利店。”戚语先简短地回答。
姜非用茶壶的热水涮碗筷,用纸巾擦过啤酒罐顶部,把啤酒倒进一次性水杯里喝。
戚语先就已经仰头将半罐啤酒闷到了喉咙里。
他喝得太急,冰凉的酒液浸润嘴唇,滑落到手臂。
姜非拿着纸巾按上去,将水擦掉:“很渴吗?”
“嗯。”戚语先看他一眼,应了声。
“今天麻烦你了。”姜非把用过的纸巾对折,塞进戚语先叠的小垃圾箱。
戚语先乱跳的心跳不停,随便找个话题分散注意力。
“我以为你们一家人是和乐融融的大家庭。”戚语先说完就觉得不太合适,然而也不懂找补,收了声,自叹自己的笨拙。
“我家和大伯家关系一直没有很近。”姜非尝了一口啤酒,感觉有点儿苦,不太能理解啤酒的妙处,探索似的又喝一口。
“为什么?”戚语先眼睛跟着姜非手上的动作转,视线跟着也望见姜非沾了金黄色酒液的嘴唇,呼吸连带着有些发紧,“能喝吗?”
“我再试试。”冰凉的酒液冻得姜非舌尖发麻,回过神来发苦,然后很缓很缓地品到了一点儿酒精发酵后的甜甘,“好像酒味也没多大?”
“9度,要什么酒味?”戚语先往瓶子上看了一眼,“下次给你拿瓶酒味浓的。”
姜非笑了一下。
“为什么你家和大伯家关系不近?”戚语先往后靠到椅背上,错开视线往烤炉那边看了眼,像是在催点的烧烤快来,没半秒,眼神又落回姜非身上。
戚语先确实就是想知道关于姜非的一切,好的,坏的,凭着他了解到的所有去拼凑一个更完整的姜非。
好像了解得越多,就能离姜非更近一点儿。
了解姜非的机会也没那么多。
“这个要怎么说呢?”姜非回想了一下,笑了一下,抬手间把筷子弄掉了,“本来往来得就不多,就清明、新年会聚在一起吃饭。”
“平时呢?”戚语先弯腰,想把筷子捡回来。
“很少。”姜非从大伯家感受到的亲情关系很淡,“我们家和大伯家是两个独立的家庭,爷爷是连接的桥梁。”
“不是住得很近吗?”戚语先稍微支起来一点儿,想着重新调整姿势。
戚语先心不在焉,弯腰前也没先看看筷子滚到哪儿了,腰弯了一半,手往下垂。
姜非偏头一看,戚语先的手离筷子还有好一段距离。
“是啊。”姜非弯下身去捡,直起身时碰见戚语先盯着他,他笑了一下。
戚语先不知道姜非笑什么,可快乐会传染,他也莫名其妙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