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那是坠落在海里的声音。

冰冷和咸湿几乎一瞬间扯住了拓合零七，让他的全身都痉挛起来。

他无力地抽搐着，直到腰间忽地被一股大力托举拎起，双手这才在无力的乱扒中找到了一丝支撑——

那是一根不知道在海上漂浮了多久的浮木，湿漉漉的青苔几乎让他无从下手，只能依靠双臂的力量拼命挂在上面。

“哗啦。哗啦。”

也是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四周浪击的声音中还有一丝微妙的、不同的拍尾声。

只抬头看了一眼，拓合零七几乎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那黑暗的大海上，海波起伏的地方正亮着一双银色的眼睛，长在黑暗扭曲的半人形影子之上。

随后，更多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那一群“人”正冰冷地望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啊！”一声惊叫。

直到眼睛被晃的有些发痛，拓合零七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哈……”

他捂住双眼，眼前又不自觉出现了无斐三七嗜血的身影。

“该死。”

“伐丁先生，沐浴已经备好了，请您前去洗漱吧。”

久违地像个人一样侍弄好自己的头发，拓合零七，不，现在是伐丁二等公民先生了，舒舒服泡在了单独的浴缸里。

虽然这儿和他获罪以前的待遇比差太多了，但对现在的伐丁来说也是莫大的享受了。

他在奴隶的服侍下又清理了耳朵和牙齿，挥挥手让他们全退了出去，身子一瘫整个陷进了温水里。

“杀了你！”

尽管当时无斐三十七并没有说话，但从他赤红的双眼里，从他狰狞的表情里，伐丁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浓烈的杀气。

与方才的居高临下全然不同，直到这时，伐丁才看清了他被割破的双臂，露出的骨茬，乃至被砸凹的脑袋。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闭了气，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恐惧和脱力让他无法挪动身体分毫，甚至于在那个时候，他感觉那个瞬间足有一辈子那么长。

而后，身下一空，坠落，两个人都开始坠落。

他毫无防备地砸进水里，后来听人说，那叫海，是黑暗下更为黑暗的海。

他在海里扑腾着几乎丧了命，又不知怎的被人捞了上来，吐了好几口水出来。

他几乎是趴在地上被人顶了起来，麻木地看人嘴角开合，欢呼喜悦。

也是直到官员把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自己赢了，是自己赢下了这场生死之战。

“该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伐丁骂了一句。

这已经是角斗后的第三天了。

麻木地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时，他听人服侍的奴隶议论，验尸的官员剖开了无斐三十七的胸膛，确定了他的肺里胃里并没有海水——

在举起石头进行最后一击之前，他便已经断气了。

拓合零七从他的指缝里捡了一条命回来。

本来两个人都该死在角斗场上的。

他被这话打的胸闷，从水里扑起来喘着粗气。

石柱外，忙碌的奴隶们依然在扛着土石进进出出。

“告诉我奴隶们，这是哪儿？”

白色的石柱，深深的灰坑，和坑下忙碌的奴隶，这显然是在王宫。

那天，伐丁获得了二等公民的身份，却无处可去。

“或许我可以……”

“在他伤好之前，就让他先住在王宫吧。”

猎王大度地收留了他。

他在王宫的最外围为伐丁安排了一个房间，又吩咐医生日日来照看。

如今，他也算是彻底恢复过来了。

好消息，变成二等公民了。

坏消息，手头上一分钱都没有，就更别说别的资产了。

曾继承的遗产并没有还给伐丁，他现在需要的是另觅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