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将紫银小爷视为“孩子”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在真正的光明来临之时,永远都有人惶恐至极,甚至由于紫银一直处在“巨婴”的状态下,这份被裹缠的恨意和恐惧会更为剧烈和纯粹,散发着单纯而扭曲的恶意。
这样的恶意如果不去看管,甚至有可能会造成更为恶性的破坏和覆灭。
他分明是懂的,他分明一直是懂的。
“……少族长。”今日过后,很多人再不会相逢。
杨陆抬手操纵杨明的法阵,他虽不想打破也无法将其化归自身,但稍稍改些范围,让自己和面前人见得更“坦诚”些还是能做到的。
“仇豆儿。”他知道来客是谁。
此刻,这个身材过于高大的男人遍体鳞伤,佝偻着身体躲避着映下的光亮,姿态很是滑稽,带着几分无家可归的可怜。
杨陆攥着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的斗篷,将它扬上高空定住,让投射下的阴影遮蔽仇豆儿,让仇豆儿稍稍能好受些。
“……对不起。”他唇间绕过千言万语,出声却是抱歉。
回到与仇豆儿共处的日子,他无论如何也要忌惮蛛网的信息流,无论如何也不能吐露分毫。哪怕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并没有他人那样坏,甚至会为此无比的痛苦,亦不能回应丝毫。
但即便是如此,这个男人依然在那个狭窄的岔路反了水。如果不是他及时地挡住了那里的埋伏,杨陆说不定连门都逃不到便会被捉住甚至撕碎。
“……”可仇豆儿并不这么觉得。
面对这样无端的抱歉,他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托起了杨陆挂在胸前的伴生玉——由于这一路的颠簸,它已经从贴身的地方被扯到了衣外。
他专注又虔诚地盯着它们,看它们被光芒映得澄澈,仿佛身上一切被痛穿的伤都无关紧要了。
“谢谢你。”他这样说着,或许是在感谢杨陆,或许是在庆幸自己的预感真的没有错,又或许是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最后,都收归了释然。
杨陆抬头看着他,对方目光从茫然到解脱,脸上亦露出真心的笑容来。
他托起杨明的法阵,后者坦然触碰,身形在金光的笼罩下片片消散。
一切的语言都是那么多余,杨陆目送着他,直到他彻底离开。
痛哭一直存在,欢愉为时过早,屏障的碎裂抹平了三更一直以来的绝对优势,一时间杀声四起。
高坐在这样的声音之上,刘一在狱骨池的吧台前哼着歌,吸管搅弄冰块,双脚轻晃。
由于酒保已经不在了,今儿这酒是他自己调的,配比有些失误,酒尝被饮料稀释的过甜,在舌尖上坠着腻腻的余味。
“要来一杯吗~?”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热情地邀请来客入座,迫不及待地要给他露上一手。
后者笼在阴影里,明显顿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吧台的最角落,灯光的外面。
“是魔王最后的原浆哦~”刘一也不介意,就这样开始了表演,调好后是黄白的鸡尾,翻滚着清爽的气泡,最后滚上两块不规则的碎冰:“以后可就喝不到了~~”
“而且啊~”杯子划过吧台停在对方的面前,燃起的火光刹那间照亮了来人的面庞:“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坐在一起喝酒了吧~?”
“不~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