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后半夜儿,三更最冷清的“夜更”,锦船下了红笼,赌堂关了场门,蛤刺子街上除却个别不识趣的家伙外空无一人。
而此刻,三更堂的正门口就站着一个毫不识趣的段斜飞,他伸手拉开箱门,也不说话,拽了领口就将紫银扛上肩头。
后者五花绑着挣脱不开,也叫不出声,惊慌失措蹬着腿生怕被人看见。
段斜飞也不管他,就这样沿了前门的路一直回到他所居住的紫银堂,一把将他摔在了软毯上。
再等他扳过紫银的下巴时,小爷嘴角都擦出了伤,一双眼睛红通通地瞪着他,泪水擦过脸颊流个不停。
羞辱。对紫银小爷来说,段斜飞的行为完全就是羞辱。
想他从跟着栗彦涉开始便是被当了孩子宠的,要东西便有东西,要阵仗便有阵仗,平时也不用守太多规矩,谁见了都客客气气的。
但今晚,段斜飞竟然当着其他三个小爷的面将他拽了出去,还塞进了走廊里立着的箱子拖在马后,一路颠颠哒哒几乎将他的骨头震个散架。
尤其是对开的门还不严实,带着一条小缝,他就更是能看清两侧欢喜到狂热的人,甚至一只橙色的眼睛。
再等箱子被孤零零扔在三更门口,紫银就更是害怕了。
这里路过的人这样多,移动着也就罢了,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人开了箱子,他紫银小爷的脸还要不要?还能不能在三更混?
他就这样一直提心吊胆,被踹痛了也不肯吭声,瞧见人影就发抖,瑟缩在箱子角落恨不得能融化钻进地里面去。
而段斜飞就完全不懂他的心思,竟然还将他扛在肩上从正门进去,全然不怕被人看见。
这一路上,紫银小爷几乎被吓破了胆,挣也挣不脱,叫也不敢叫,只有这泪水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方才就润湿了段斜飞的半个肩头,这会更是委屈地抽噎着,停都停不下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刚抬起紫银小爷的下巴,段斜飞瞳孔一缩,整个人快速后退。
但他早就因为受伤用不出法力,哪里避的过对方,没几下就被“紫银”高按在门上单右手锁了喉。
虽然他的双手也反绞着对方的手腕,但力道相较之下显然是聊胜于无,随着对方手指的收紧,他依然被迫涨红着脸发出了濒临窒息的声音。
你不是他。被熄了烛火没有剪影,无人知道此刻房中的危机,段斜飞死死盯着对方。
对哦,我不是他。也不用出口,“紫银”小爷笑眯眯的,右眼亮着橙色的花纹,配合上哭到有些红肿的眼角,整个人平白流露出一股妩媚的风情——白皎流。
“人呢?”不过昼时来临之前,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呢?
不同于前一阵子的好运气,夜更堂今晚不顺的事情远不止堂主被人挟持这一件。
根据老羊帮的老家伙们招供,他们也是被人找上,这才有机会在青筒里分一杯羹。
那人从穷鬼窟方向来,瞧不见脸,行事也陌生得很,直接侵到老羊帮的地盘,坐在帮主的座位上问他们要不要参与大生意。
不过说是地盘……实际上也就是交界穷鬼窟的一个小破院,带着个坑,算是加入他们就不用露宿街头,好歹有个住处。
故而“进货”的人被带到那人的地盘,扯下黑布一睁眼是相当震撼,单从那内饰,他都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什么缺钱的主。
“鬼先生。”这是外人称呼那人的名字。
许深森浅浅盘算了一下。
三更堂所在的蛤刺子街上鲜有住户,也就跟花贝子街的交界处有几户人家。
而花贝子街基本与蛤刺子街并行,也不长,原本是由蔓先生主持着,以烟花柳巷发迹。
不过自从蔓先生死后,花柳活儿都被缦川楼和楠空堂抢了去,花贝子街也就一蹶不振,至今人少冷清,翻不出什么浪来。
而再往外数,左右立着四头旅和穷鬼窟。
前者是个外来穷鬼赌客聚集的落脚处,因只有四头旅还算个正经地方故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