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恶、不甘、愤怒、失望……查可岁好像从来没有青年脸上看见过如此丰富的情绪。
他站在台子上居高临下,傲慢地看着这个手下败将,张开双臂得意洋洋地叫出那个他从回忆里得到的名字,却不想下一秒痛楚自后背贯穿前胸,一束青芒在眼前轰然炸开。
他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胸膛已被青芒开了个大口子,空荡荡的,冷得出奇。
“为什么?”
查可岁不敢置信。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却只看见了愈发浓厚的嘲弄。
“为什么?”青年好像听到了这世上顶顶可笑的事情。
“还没有意识到吗?”他的面色依然是冷的,甚至不屑于披上轻浮的伪装。
“什么?”查可岁真的不明白。
他盯着青年,看着对方又开始缓慢地一步步前行,直至踏上第一道台阶。
“青晶谷这么多回忆都被隐去了名字,你就真的没想过为什么吗?”而后青年淡淡问到,只问得查可岁脊背上蹿起一股寒意,假如他的脊背还在的话。
“我们四个人里最有智慧的是黑猫。”
但青年不想管他,只是一步一步,一句一句,缓缓说道。
“他总喜欢说自己武学天赋不如弟弟,因而喜欢琢磨些其他的事情,故而学的东西杂些,揣测得比别人快些,没什么值得提的。”
“脸上也总喜欢摆出一副成熟的模样,期待在弟弟面前做出一个合格的兄长样子出来。”
“他心事很多,明明喜欢被人夸奖,也喜欢被弟弟崇拜,但每次都要故意紧了神情,实际上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以前深夜的时候,他曾对着月色告诉我,他总担心自己撑不起手头的担子,负不起弟弟的崇拜,然后我告诉他‘小屁孩别想那么多,早点睡觉’,气得他跟我打了半个时辰,精疲力竭,最后在草地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你什么意思?”几句话功夫,青年已经踏过了半数的阶梯,距离查可岁越来越近。
查可岁甚至能闻见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虽然不知道那是他身上的,还是青年身上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并不想听青年的回忆,已经被失败漩涡深深卷了去的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又输在了哪里。
但青年仍是不理他。他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一步一个台阶地静静说到:“他叫宁含章,一个最不需要操心,也是最需要操心的朋友。”
等等,难道……这让查可岁好像突然有点摸到了关窍,脸上的不敢置信逐渐拉大。
“我们里面年纪最小的是团雀。”而青年,自然是要继续说的:“他死的时候,只有九岁。”
在说到这一句时,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愤怒,但接着便很好地控制住了。
“他是折扇门掌门的孙子,很天真的一个小孩子。”
“我总分不清人类里掌门和帮主的区别,总是随口捡一个来说。他每次听见都耐心地纠正我,也只有在这个话题上话语最多。”
“含章总是操心他,或许是因为操心我们两个也不太合适,他说大帮派规矩多,规矩多了最是不自由。虽然团雀对规矩兴致勃勃,但当那些担子真正压到他的肩膀上时,会不会演变成一道道沉重的枷锁,彻底夺去他的笑容呢?”
“你看吧,我就说含章就喜欢想得太多,以后的事情……分明交给以后来操心就是了。”
脚步短暂停顿,青年终于来到了查可岁的面前。
他上前一步与他交错,声音愈发轻缓,带着些重伤多话后的喘不过气,但内容却让查可岁如同晴天霹雳,彻底明晰。
“团雀出自人类大帮,他和我们都不一样。”
“姜西雀是他,但不是他的大名。”
“他的名字叫姜希意,字,西雀。”
“而我。”青年踏到他的身后,仰头看着圣洁的雕像,眼神也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叫殷刻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