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偷东西了!?”
短暂的安逸被凄厉的尖叫声撕碎,拾女被女人一路拖去了章先生家。
面对各家探出的夹杂着恶意的探究眼神,她没有如同近两年那般与女人对骂。
或许她潜意识里是想给章先生一个好印象的,或许她是隐隐期待章先生能拉她一把的,或许她也是想听到一句“拾女是好孩子”的。
但是很快,拾女清醒地意识到了——
章先生终究只是一个无力的局外人罢了。
“章先生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没想到拾女会连你的书都偷啊。这小孩打小就没人管……”女人满脸堆笑。
甩开女人钳制自己的手,拾女微微抬头去看章先生的神色,后者那张马脸闪过了一丝明显的惊讶。
“她并没有……”
面对女人飞快的语言输出速度,章先生说话也吃力了不少。他费劲巴力地见缝插针,终于在多次重复后让女人明白,书是他送给拾女的。
“什么?”女人大吃一惊:“她懂什么啊,这不是浪费吗?”
“这怎么能说的浪费呢?”章先生好脾气地解释道:“拾女这孩子在认字上有些灵气,学东西学的很快,已经……”
“她?识字?”女人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是。”章先生低头看了一眼拾女渴求的眼神,顺势问到:“要不要让她来学堂读书?”
“这……”女人犹豫起来。
见女人似有动摇之意,章先生捋着胡须慢悠悠补充到:“每年半斗米就行了。”
扑通、扑通、扑通。拾女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她紧张地盯着女人,后者迟疑片刻,坚决地回答道。
“不行。”
“为什么?”章先生有些讶异。在他的印象里,女人家不算缺粮的。
“我儿病弱下不得床,我本来就离不得家,拾女还要洗衣做饭打扫……”
随着女人的开口,拾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读书与她而言终究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会被最简单的生活琐事轻易碾碎——碾得连渣都不剩。
听着女人的话,章先生逐渐沉默起来。他是最明白的,若是圣贤书能填饱肚子,他也就不必收米了。
“……再说了拾女能会什么读书识字,章先生你肯定走眼了。她这个人又笨又野,哪能放你这跟你添麻烦。”
女人的言论临近尾声,她扯过拾女手里一直紧攥的书往章先生怀里塞,吓得后者后退了一大步。
“先生快拿着。”女人跟上去继续塞。
“这……”章先生有些犹豫,探究着问到:“这书就送给拾女吧。”
“可别可别。”女人连连摇头替拾女拒绝:“她成天脏兮兮的,可别弄脏了你的书。”
“小红,你说为什么呢?”拾女抱着红娃娃躲在河边:“为什么所有我期待的事情都会被毁掉呢?”
“我只是想……”她有些哽咽,却无论如何也没能说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就在她跑出来之前,那个依旧干旱的早上,麻庄差路过的商客送来消息,说拾女那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病死了。
“死了?”女人两眼一瞪。
“是啊,死了。”商客的眼睛直溜溜往屋里打量:“哪个是拾女啊,快收拾收拾上路,还赶得上披麻。”
“哦对,披麻,得披麻。”女人有些没主意地转了两圈。突然,她眼睛一瞪,大怒到:“披什么麻,拾女还没嫁过去呢,什么身份披麻?”
“你这妇人怎么这样泼辣?他们分明定有婚约!”商客明显一惊,提高声音争辩到。
不过他一个跑商的又哪里骂得过地头蛇,很快叫女人用扫把赶了出去。
“约约约,人都死了叫拾女白去干活吗?”女人骂骂咧咧踏进屋子,对着愣神的拾女高声骂到:“你听得了吧,丧门星,还没过门,克死了!哪也别去了,在家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