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响、琴筝鸣,腰肢柔软美人在圆台中翩然起舞。
那长长的锦缎时分时合,折射着光影映在云端缥缈的云雾中,恍然间如同编织的彩霞在天边明灭。
见了这般新奇的玩意儿,切莫说他院的普通客人,饶是正德院中的少爷们也直了眼睛。
他们时而盯着圆台中旋转的身影,时而抬头望着天上舒展的彩光,眼中不乏直愣兴奋之色。
在这样的场合下,出声提醒坏了氛围反而尴尬,一众家主当下沉着脸色,权当没看见那般继续品尝桌上的小菜。
如若真是全部少爷陷进去那还好,可偏偏院中最年幼的小少爷是个搅局的。
自打美人出场,赛绍鸣便眯了眼睛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妙。再等那乐声起,他更是嫌弃地拄在案上,一口将银杯中的酒闷了下去。
无趣无趣,甚是无趣。
赛绍鸣夹起一筷小菜丢进嘴里。
难得郡鸽开场响箭为信还算新鲜,接上来的竟然还是这些靡靡之音,真是太无趣了。
他直呼无聊,甚至生出了开溜之意——其实若不是不久前他刚抬腿就被家爷瞪了一眼,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涮洗自己的骏马了。
奈何奈何。
没溜成的赛绍鸣被迫留在了正德院。
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斜倚在案上,歪着脑袋瞥着天上的光雾,还抽空对家爷做了个鬼脸。
不过……这光雾有些意思啊。
还真别说,刚刚忙着心烦不曾仔细观察,这一看之下赛绍鸣还真找到了些有趣之处。
他看看台中舞得香汗淋漓的舞人,又盯了一会圆台边缘弹奏乐器的乐人,不觉扬起了嘴角。
别误会,他可不像是杨二少爷或者齐四少爷那么肤浅。他只是很好奇这一众美人不过普通少女、所用舞服乐器也不含任何法力,那映天的机关与扩音的诀窍又究竟藏在哪里。
他细细思索其中关窍,斜着身体望天望地又望人,一时间神色有些飘忽,眼神也有些发直,看上去倒和院中的少爷们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一致。
菜品轮换过几批,台子升降过几次,少爷们终于渐渐回神恢复了欣赏的常态,唯有赛绍鸣时而舒展神色时而紧皱眉头,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天上的云雾慢慢散去,丝竹琴筝缓缓收音,台中的舞人旋身聚自中央向四方客人躬身埋头致礼。
与此同时,数条丝缎自圆台四周缝隙甩出,拢于上方中央一点,暂时遮住了台上的风景。
见状,来客转头看向主位,期待着彭家主人接下来又要端出些什么有趣的玩意。
这一看之下,众人发现彭冕贯还在颤颤巍巍地品着清茶。一旁的彭确勤也未起身,只是大大方方迎着来客的目光依次送上微笑。
“咚!”鼓声。
“咚咚!”越来越近的鼓声。
“咚咚咚!”震人心魄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接连不断鼓声。那鼓声似在后山又似在院外,细听还仿佛就在耳边,震得整个彭府都在微微颤抖。
在杨家主微变的脸色中,鼓声骤然停顿,圆台中的丝缎骤然收回地中,露出了其中身披甲裙、踩着红鼓的六名束发女子。
“咚!咚!咚!”
短暂的缄默后,六名女子踩踏着统一的步伐于鼓上起舞,动作间一扫方才的柔美,带着刚柔并济的干净利落。
“有趣。”
赛绍鸣终于来了精神。他一正身形抬头看向云端,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像是与他呼应,红鼓依次划着弧线缓慢飘起,带着其上向上飞去。
“咚!”舞人跳起定姿又重重地落在鼓上。
“咚!”借着红鼓短暂相聚,她们迈着舞步交换场地,在鼓上重重一踏。
“咚咚咚咚——”在红鼓时高时低在高空围成一个圈后,她们加快舞步在鼓间飞速旋转开合,全然不怕一脚踏空摔成肉泥。
“重头戏要来了。”
赛绍鸣兴奋地换了个姿势坐好,抓着酒杯迟迟忘记送到嘴旁。
“咚!”最后一声鼓声落地,舞人们垂头默立于鼓上,同时后退一步踩着鼓沿,直直地向后坠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红鼓四散飞入云端,随之而来的是进攻般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