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抬手,漆成朱红色的防盗门被人从里拉开,望着站在门后的人,瞧见她手里拿着的雨伞,长发被屋外闯进的风往后吹的胡乱飞扬。
“你去哪儿了?有淋着雨吗?”她问。
“去找生姐要了点茶叶。雨呢,是只淋了一点,不过还好,能扛得住。”紧了紧手上拎着的袋子,眼神胡乱挪开。
比江枕西高一点的时微寒目光落她头顶,看见半湿的头发还有颜色变深了的肩头,瞧一眼屋外的雨,侧身让路。
“进来吧,外面冷的很。”
冷到是不见得有多冷,毕竟话语里连脱口而出的白雾都没有,会冷吗?不会的,只不过是在替人感觉而已。
小八绕来腿边不停打转,时不时用脑袋蹭她,粘人得很。
哎,去太久烧开的水都冷了,看来得重新再烧一壶,才能泡上一杯好喝的茶。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时微寒看了眼她手里袋子,目光往上。
还以为没被发现呢。江枕西翻转手腕,瞧着时间,也才半个小时多一点:“这么久才回来,那当然是去聊天了啊。”
”聊什么了?“
一撇嘴,江枕西揩了下鼻子:”就一些时事呗。“
“时事?什么时事?”时微寒帮她把包装拆开。
“害。”手上利落拆开细包装,掰了一点茶叶丢杯子里,又重新给装好,塞回袋子,“就一些人生大事。”
刚挨着沙发坐下,时微寒要翘起来的腿一顿,重新落下去,翘了下眉:“人生大事?你们这儿有谁金榜题名了?”
哇塞,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可现在少有人说这个词儿呢,听起来有种尊古训的感觉,挺奇妙的。
水烧开了,伸手拔掉插头,提着水壶给装了茶叶的纸杯倒了个八分满的热水,氤氲着升腾而起的热气越往高走,越被瞧不见。
“没,不过你这么说狭隘了不是,难道人生大事就只有金榜题名这一件事啊?”把水壶放回去,挨着她旁边半个空位坐下。
小八可能觉得地板太凉了,不停甩爪子,等她坐下后蹭的一下跳上腿。
“倒也不是,只是我比较看重这一点。”时微寒看她。
江枕西靠倒在椅背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惆怅:“你说,为什么现在这些人喊着这孩子谁爱生谁生,可还是有这么多人要生孩子呢?”
目光在她身上停滞着,而后随着她一起倒在椅子里,手扣放在腹部:“因为一半一半。”
江枕西翘起眉毛,扭头看她一眼:“能说清楚点儿吗?不是很想动脑筋。”
“如果说的更绝对一点,这其实是两部分人,不过不是说不会有重合,只是重合的部分很少。”时微寒斗着大拇指,不停摩擦着指腹,“我们没办法否认这个社会上存在这样一类女性群体,她们从小接受来自社会或是父母的规训,时刻牢记在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于是这成了一种按部就班的生活。”
“或许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或许没有那么多丰富的认知和开阔的视野,或许不知道这个社会还教过我们除了追求温饱和成家外还可以期望很多别的多姿多彩的生活,一切的或许让她们只能选择去依靠丈夫依靠孩子,就好像社会不希望她们分去一杯甜汤。”
“于是就像是被养在水族馆里的鲸鱼,明明有那么庞大的身躯却要蜗居在用透明玻璃打造的囚牢里,远离了可以肆意遨游的大海。”
江枕西叹了一口气,比刚才还有惆怅了一些:“那她们要怎么打破这个可恶且怪诞的圈子?就没什么外力可以帮一把吗?”
“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说句难听的,她们被规训了这么久,如果从根里就开始没法做出改变,就算外界给出再大力的帮助,无异于竹篮打水。”时微寒坐起身子,捧着微热的茶水轻呷一口。
“不说这个了。”时微寒又往嗓子里灌了口热乎乎的茶水,舌尖感受到暖和,略微挑了下眉,偏了下头,“要和我一起练太极吗?锻炼身体的。”
“嗯?”话题陡然偏转,正努力和糖纸做斗争的江枕西疑惑了一声,扭头看她,继续手上动作,“练太极?我吗?”
“嗯,想练吗?”时微寒问。
终于取出糖果,也不晓得这样的糖纸外壳谁设计的,一点着力点都没有,白费劲。
椰子糖挺甜的,在她这儿比水果糖要甜,甜进了牙齿里,刺动了神经,有些疼。
“有什么好处吗?没好处的事我可不会做,纯纯是浪费时间。”她又靠回去。
背贴着硬邦邦的椅子,哪怕穿的厚实,也感觉有些硌得慌。
下回应该学学梁女士,她就喜欢在木椅上铺那种软乎乎的垫子,坐起来不硌屁股也不硌腰背。
“好处?”时微寒拧眉,坐那儿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对身体好算一个好处吗?能强身健体。”
“算啊,可这么多强身健体的活动,我为什么要选太极?虽然没学过,但也晓得这练起来可不简单。”舌尖抵住糖果,话语囫囵了一下,“而且,我感觉你在唬我。”总感觉话没说全。
就像是在拉壮士一样,把她赶去太极的架子上,挥舞摆动手臂,好看是好看,可万一没弄好崴脚了怎么办。
“我唬你干嘛?”换了个腿翘着,手依旧搭在膝盖上,“让你练太极呢,其实是看你弱叽叽的,想给你操练一下。”
嗯!!!“你是什么魔鬼转世吗?操练我干嘛?我犯了天条啦?”江枕西瞳孔地震。
时微寒扭头看她,脸上神色摆的正经,不再像是在开玩笑:“你还记得之前那个掐你脖子的女人吗?”
“记得啊,怎么了?”
她好像叫宋迟阡?
“我们之间有些纠葛,其实不只是她,还会有别人,因为这些纠葛的存在,她们一定会想法设法来找你,所以我得教你些本事,防身用。”
“为什么来找我?我是什么香饽饽吗?”江枕西狠狠用牙咬碎糖果,转了个眼神落她身上,揣兜里的手一下一下敲着内衬布料。
“在她们眼里,你就是一块香饽饽,因为你能牵制住我,而我一旦真的被牵制,那她们就相当于踩碎了很大的一块绊脚石,可以肆无忌惮的完成她们想做的任何事。”时微寒眨了眨眼,解释道。
话语凝滞住,两人视线无声交错着,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都没人继续说。
揣在兜里的手抱一起,江枕西皱着脸,想了半天扭头看她。
“那怎么才能不让你被掣肘?”她问。
“你要有能力自保,不止为这件事,以后哪怕遇见要动手的事,也有能力去反驳。”茶水冷的好快,握在手里只靠体温维持最后一点余热。
“所以要练太极?”
“对,但不止练这一样,我还会教你很多其他东西,一点一点学,直到你学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