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枕西的错愕里,祝秣很是淡然,就好像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在她看来,这成了既定的事实。
小八睡着了,安静窝在腿上,热乎乎的像个小暖炉。
揣在兜里的手动了动,指尖触到软绵绵,怔然的神色有所缓和,偏了下脑袋,挑挑眉。
“秣姐怎么会这么认为呢?你也见过她不是吗?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儿,怎么会不是人呢?”江枕西反驳,小心平着话语里的情绪,不让它被人察觉。
这是一个不能避免的问题,她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也做好准备告诉这些事,可不是现在,不要这么快就戳破那层窗户纸。
注意力放在车道上,感受到鼻子有些痒,抬手抓了抓。
“我花了好大功夫托人去帮忙查了下,在那里并没有发现时小姐的任何信息。”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一旁的人,斟酌着话语继续,“小西觉得,她是黑户的可能性大一点呢,还是本来就不能有户口的概率大一点?”
“黑户的可能性大一点吧,毕竟也不是不存在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入籍,对吧,秣姐。”江枕西丝毫不入套,撇了眼神看回去。
“嗯。”祝秣点头,说着应和的话,可话锋一转,又落回去,“那她真的是吗?”
江枕西慢慢陷入沉默,收回眼神不敢看她。
“时小姐看起来岁数也挺大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户口,是怎么过来的呢?”她继续,一下又一下刺进她谎言的最深层。
那句话真的没说错,一个谎言的背后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堆砌去完善,这样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察觉出漏洞。
她讨厌撒谎的人,但她能撒谎,能一直把谎言说下去,可祝秣是她的家人,是不能随意就说出谎言的人。
指尖被软软的东西给碰了下,江枕西舔着嘴唇,开始妥协。
“秣姐你说对了,她确实不是一个人。”
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有越来越重的看不见的乌云压在肩膀上,让人喘不过气。
不怎么需要的答案落在耳朵里,祝秣沉默了很久,久到穿过了两个街区,她才又开口。
“你姐姐知道这事吗?”她问。
江枕西脸上闪过惊愕,没有一丝伪装的情绪,全部是自然流露,她说的和自己想象中要说的话,完全是南辕北辙两个方向。
“她不知道。”江枕西摇头,视线落她脸上。
手把正方向盘,稳当当停在离前车合适的距离,掌心贴着膝盖,转了下眼睛。
“那,需要我告诉她吗?”祝秣又问。
她赶紧摇头,强烈的否决意味表现在肢体上,手脚并用说着拒绝:“秣姐!不能告诉她,她会担心的!”
祝秣动了下,扭头朝窗外看去,鼻子哼着气,很小声,就像呼吸一样。
生气的情绪盘旋了好久,终于被拖了下去,打入无人光顾的死牢。
慢慢松开刹车,窗户漏了条缝,声音伴着喇叭声,一同传进江枕西耳朵。
“这事瞒不了多久,她表面上对时小姐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可暗地里还是会怀疑,想知道的更清楚一点。在这件事上,我可以撒一次谎,但不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得明白,我先是她的爱人,再是你的秣姐。”
在这段关系里,最不能存在的就是谎言,充满气的气球爆炸后,波及到的从来都不只是给她打气的那个人,旁观者一样不能幸免。
江枕西点头:“我明白的,秣姐,你就只帮我这一次,等时机到了,我一定把事情全告诉她们。”
祝秣没再说什么,只是慢慢地点了两下脑袋。
“不过秣姐你是什么怎么猜到,她和我们不一样?”江枕西疑惑。
除了那次聚餐,她就没有在祝秣面前提到过时微寒,她了解的也只是一个名字和相貌,其余再多的细节无从而知,是什么让人起了疑心,想去调查她。
戒指在食指转个圈,细微的声音不被耳朵捕捉,小八耳朵晃了晃,又重新换了个姿势,脑袋朝着肚子,继续窝着。
“或许你不会相信,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祝秣笑着说。
这话不管怎么听,都觉得是在唬人。
江枕西摇头:“我不信。”
很直白,很直接,很了当。
祝秣又露了一声笑,淡淡瞥一眼后视镜,往左转弯:“不信就不信吧,或者也只是认识两个这样的朋友也说不定。”
“哦,是吗?”江枕西这样问她,也这样问着自己。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她身边还真是就卧虎藏龙还外加多了一只凤,到处都是有异世界身份的人,在这儿肆意绽放。
安静待在江枕西口袋里的时微寒在黑暗里眨了眨眼,摸索着按住她指尖,用力拍了拍。
她知道一些没摆在明面上的事,坏也好,不坏也好,只要她不说,就没人会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此刻她成了主宰,一位未被人知晓的主宰。
窗外来了一阵风,呼呼吹过头顶,带来清醒的痛,让混沌的思绪开始慢慢清晰,涌上喉头的恶心感渐近渐远,反复被纠缠。
慢慢越来越远,走在前面的人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蹒跚步伐的家伙,嘴里戏谑的话一下就蹦出来,打在她身上。
“我说後土,你这身子骨也不行啊,才走几步,就累成这样!”殷休背着手,又往前迈了两个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