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给松雪镇蒙了层薄纱。周砚冰从医馆抱来十几把油纸伞,伞面上画着不同的风景:林场的白桦林、冰湖的月光、灶台的烟火,每幅画的角落,都藏着小小的「砚」「晴」二字。
「这把给你。」他递过一把伞,伞面上画着雪晴十二岁的模样,蹲在灶台前往锅里撒糖,旁边站着戴听诊器的少年,手里攥着块融化的糖,「是我照着粮票上的速写画的。」
雪晴的视线模糊了。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却冲不散伞下的温度。周砚冰的白大褂被雨水打湿,露出里面的红绒线,那是她送的「驱寒符」,如今却成了系住两人的红绳。
「砚冰,你看!」雪晴突然指着伞面,雨水冲刷下,画中的狍子眼睛亮了起来——那里藏着极小的「永结同心」四个字,是用奶奶腌酸菜的紫铜锅灰描的。
周砚冰的喉结滚动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狍角戒指,伞骨的影子落在他泛红的耳尖:「陈奶奶说,小满的雨是老天爷在酿蜜,适合说……」他的声音被雨声盖过,却清晰地落进雪晴心里,「适合说,我喜欢你,从十二岁那年的雪夜,到往后的岁岁年年。」
雨停时,松雪镇的天空挂起双彩虹。「雪乡灶台」的屋檐下,二十三个伐木工人挤在一起喝糖粥,张大哥的女儿举着碗大喊:「周医生的糖粥比我爸的桦树皮哨子还甜!」
雪晴望着满院的笑脸,忽然发现每个油纸伞的伞骨上,都刻着狍子图腾——那是周砚冰连夜用银针凿的,像极了奶奶灶台的刻痕。她低头看自己的围裙,不知何时,周砚冰已经用桦木灰在狍子图腾旁,补上了另一双眼睛。
「该上工了。」周砚冰背起医箱,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信——那是奶奶信的最后一页,写着:「晴儿,灶台的火要代代传,就像松雪镇的雪,化了又来,永远温热。」他的指尖划过雪晴手背上的烫伤,轻声说,「以后换我守着灶台,你负责往锅里加糖,好不好?」
夕阳给灶台镀上金边,糖粥的香气飘出院子,勾住了每个归人的脚步。老座钟的齿轮仍在转动,在小满的风里刻下新的年轮。雪晴望着周砚冰远去的背影,他踩过的水洼里,倒映着两个交叠的影子,像极了铁锅内壁的狍子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