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叩见母皇。”
玄恒衍跪在南磬身旁,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南磬不着痕迹地扫了眼。
来人跪姿标准,身体肌肉完全僵直,额头点着地面,喘息都不敢太重,完全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但南磬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和谐。
许是玄恒衍的高傲形象深入人心,此刻的反差就显得颇有些做作。
石阶之上的天子冷哼了声,玄恒衍冷汗簌簌直冒。
天子的贴身侍女适时出声,把三公主四公主上禀之事简单复述一遍,在场所有人重新听了一遍,南磬心里的白眼翻得更甚。
一时间,殿内只有侍女复述之声。
南磬微微偏过头,想要转过去看看玄昭辞,衣摆却被拽了拽,对方似乎在提醒她不要转身。
玄恒衍捕捉到了二人的小动作,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直到侍女声歇,半晌后她才道:“儿臣当日的确在红杏楼——”
“二皇姐!”
玄佳秀震惊,脱口而出。
“崇德,你若再打断燕王,寡人先让你回内府学个三五月。”玄承天冷眼扫她。
三公主玄佳秀,封号崇德。
玄佳秀悻悻收声,一旁的玄宛珍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玄傲国满意地看着气势十足颇有自己风采的皇长女。
玄恒衍悄悄松了口气。
“儿臣能够作证,清禾驸马的确没有对三皇妹和四皇妹行不轨之事,那日儿臣在红杏楼阁楼南间,亲眼看见皇妹和五驸马进的不是同一个包厢。”
南磬心中暗叫不好。
“那也就是说,燕王你能为南磬作证?”玄承天俯视着她。
玄恒衍垂眸:“是。”
“崇德、和福,你二人栽赃清禾驸马事已成立,罚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你二人可有意见?”
玄佳秀和玄宛珍适时跪下,异口同声:“臣妹没有意见。”
“母皇。”玄承天跪在龙椅旁,“二位皇妹无故栽赃清禾驸马,是儿臣没有及时管教的结果,儿臣愿主动领罚。”
“你忙于国事,一时失察是再平常不过。”玄傲国抚了抚玄承天的脑袋,语气竟有些温柔,充满母性光辉,“莫跪了,这石阶上跪着疼,来母皇这儿坐。”
龙椅很宽,坐两人绰绰有余,玄承天点了点头,坐在最边缘。
坐得很有技巧,大半个臀部没坐上去,只坐骨支撑在位置上,她腰背微微蜷缩,斜靠在母皇怀里,一如年幼被母皇怀抱之时。
除了南磬,所有人对这副场景见惯不怪,甚至很是羡慕太女。
谁都想从母皇肚子里出生,只要是从母皇肚子里生下来,无论娘家身份,必须列位皇女。
毕竟,没有谁比皇帝的肚皮要更高贵。
被玄傲国宠幸的妃嫔,都会想尽办法让她怀孕,玄傲国浸润皇宫多年,当然知晓那些手段,自己也会采取避孕措施。
位份低娘家身份不够显赫的妃嫔等不及,她们觉得生个公主总归比什么都不生要好,才造成了现在公主远多于皇女的局面。
玄佳秀和玄宛珍只有暗暗羡慕的份儿,玄恒衍抿着唇。
趁着母慈女孝,南磬偏头瞅了眼身后的玄昭辞。
玄昭辞还跪在地上,一截修长的天鹅颈弯着,弧度优美,仪态美得浑然天成,指尖却紧紧攥着她衣摆,本是粉润的指甲盖攥得有些发白。
南磬也管不了礼仪不礼仪的,急忙把人抱到怀里,解放美人膝盖。
这一看,她家殿下脸色竟是无比的苍白。
“南磬你放肆!”
“简直有辱斯文!”
石阶上两声怒喝传来,南磬整颗心都系在玄昭辞身上,没空和她们计较,急忙喊道:“清禾殿下晕过去了!”
“快传太医!”
她低声吼着,泪花急得在眼眶里打转。
玄昭辞没完全晕,还有些意识,但状态实在太糟糕,美人面容憔悴,呼吸声更是微弱,好似一朵濒临破碎的玻璃花,下一刻就咔嚓一声碎落一地。
“殿下你撑着,太医很快就来!”
“简直胡闹!南磬,朕命你重新学习礼仪,一点小事就在殿前失仪,你可还有皇室风范!?”
“五驸马无需过度担忧,清禾自幼就这样,寡人还带过一段时日。”玄承天慢条斯理道,“切莫为了小事在殿前失仪。”
“是啊,清禾驸马你身为五皇妹的枕边人,岂会不知晓清禾的身体状况,这都是小事了,失了礼仪才是大事。”
玄佳秀和玄宛珍在一旁附和,玄恒衍却是难得的没有说话,视线也没有看向任何一人,目光涣散看着华贵的地面。
南磬抱着玄昭辞,被那些人的大言不惭气得目眦尽裂。
她捂着殿下的耳朵,一声不吭,只等太医。
玄傲国显然也被南磬的失仪气得不轻,龙袍前襟猛烈起伏着,玄承天安抚着母皇,直接替母皇下了道口谕:
“五驸马南磬,公然违反大玄朝驸马不得寻花问柳的惯律,擅入红杏楼进入包厢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全,质证过程中为小事殿前失仪,有辱皇室礼仪,五驸马诸般过错,乃是清禾公主管教不力之罪。”
“来人,将这二人送回冰泉宫,着令清禾在宫中禁闭三个月,罚没清禾驸马一年俸禄。
去个掌事麽麽,督促这三个月除了月事日以外,公主需日日点灯,掌事麽麽每夜门下听声,翌日将情况上报给皇后娘娘,由皇后记录敦促。”
·
不知从何时开始,玄昭辞只觉耳旁聒噪声响,薄汗浸透了内衫,一阵阵搅拌似的天旋地转感落入眼前,脑海昏昏沉沉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事情。
昏睡前,眼底恍惚出现驸马那张清隽儒雅的脸。
那双通红的眼眶和低吼的怒声,深深映入脑海,刻在心尖。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脑海迷糊沉浮间,浮现出几幕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