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活着啊,那更得想办法了,”吴添乐抓住了话缝,赶忙插进来一句嘴,“但凡活着一个人,我们想办法捞他出来,也能还我们个清白啊,起码不算太失职。”
粗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稍微想一下简直是非常不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这么不堪一击吗,得是什么情况才会觉得他们一群半大孩子有嫌疑搞出这种事情啊?江清容愣了一下,刚想发问,组织到一半的语言就被霍昭阳的滔滔不绝给淹没成了自言自语,只得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不是,乐哥,”霍昭阳的声音相比吴添乐不算太大,但胜在一张口就源源不断,丝毫不给人插嘴的机会:“死了一堆和死了一堆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呢,我们的任务反正都已经失败了,就算有人怀疑我们自导自演,那上层人的想法是我们自剖自证就能解决的问题么。而且现在那个人最有可能是什么情况,是在那个人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犯的村子里当人质。我们自以为是的去救他,就算那些村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我们彻底杀死,难道就不能把我们也一样看守起来么。吃的吃的跟不上,喝的喝的不干净,哪天心情不好,再捅上几刀,我们能坚持多久?如果真是这样,倒还不如死了的好!”
“还有一点……那个人,应该不是人质。”应山月摇了摇头,“那个人,不是粮官么,留着他应该是还要从他嘴里套话。朝廷的人都敢杀,这村子里的人完全是暴民啊。我猜他若是什么都不交代,或者全部都交代完了,都会死……我是说,如果放着他不管的话,他的死就是早晚的事情。”
霍昭阳点了点头,应当是深以为然:“确实是这样啊。这种情况下朝廷应该很快就会派军队镇压的,我们如果实在不能走,就在这里挨上几日好了。矛盾是朝廷和百姓的矛盾,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有什么动机挑起这种事情吗。”
吴添乐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百口莫辩。他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将半片受伤的脊背靠在柱子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是说不出话来。
“而且,乐哥,”霍昭阳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唇角弯起,勾出一抹略带讥刺意味的笑:“我不知道从前天应和朝廷之间发生过什么,在我加入天应之前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但我如今既然是天应的弟子,背负了便背负了,只是有一点还要请师兄仔细斟酌。”他一下子把声音放的很轻,一字一顿地说着话,那语气分辨不出是轻佻还是酸涩,直叫人听了头皮发麻:“难道把那个人救出来,我们就一定能保住清白么?师兄可一定要想明白啊!”
那句话的尾音冰棱似的砸到地上传到耳中扎进人心里,几乎使人疑心能目睹骤然腾起的血雾。江清容被刺中似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设,但属实是还没有到能够顺利承接这种消息的程度。那种猜想太超过了也太恶毒了,以至于会触发人心的防御机制,令人本能地产生“不可能吧?一定是开玩笑的”这种想法。但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会想到那其实并非绝无可能。很多时候并不是哪边人多哪边说话就算数,他们此时尚不清楚是谁说要做题兜里却揣着答案,但一个阴影——一个看不清楚面目也叫不出名字,却确实存在着的鬼魂所投射下的黑光——就这么被种下了。
吴添乐对此倒是没有那么大反应,只是略拧了下眉头,干脆地说道:“那不会。像这种有我们这类人牵涉的事件,周承泽会亲自带着他的人来处理。我还没有见过有人能活着在他那里编瞎话。但我还是觉得该去,”吴添乐抬起头来,眼珠湿漉漉的在孤灯下闪着光,显得很真诚:“因为毒口还没确认,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靠谱的吃喝,不是吗。”
他们方才扯的实在太远,这种最简单的问题倒还没有人思考过,偶然一提出来竟然让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霍昭阳好像被一下子打懵住了,愣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啊,那确实是。”说完便不肯说话了。
“吵完了?”朱抱岩从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站起来,毫不嫌弃地直接从地板上浑浊的血汤子里趟过去,小脸上平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那就收拾收拾走吧。趁着天黑,赶过去还需要时间。如果要杀他们个猝不及防,现在出发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