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希对和彦清这种动辄暴怒的脾气感到厌烦,他说:“至少他比你听话。”
和彦清像是被刺痛了,双眼兀地变得通红,很快流出两行清泪,“难道我不听话吗?”
余伯希不想再去处理和彦清难以琢磨的脾气,他问道:“所以乐乐是你赶走的吗?”
“是!”和彦清不加掩饰地承认,于是,他赶走的还有再也不会回头的伯希哥哥。
自那以后,和彦清做了很多事,出格的坏事或者是想要弥补的好事,都没有再让余伯希回头,他们越来越远,直到和彦清在余伯希心里越来越模糊,他不再是梨花树下的弟弟,只变成了一个讨人厌的符号。
十年过去了,他们终于在同一个地方对同一段时光一起回忆时,和彦清才有机会有力气对余伯希提起他一直掩藏在心底没有说出的话。
“后来,我其实有匿名帮乐乐完成听力手术。”虽然代价是受了父母整整一个月的冷嘲热讽。
余伯希一惊,他承认,他其实没过多久就忘了这个曾经他想要施以援手却最终没有再关注的孩子。
“还有一件事。”和彦清看着他,声音低得像要埋进匆匆的脚步声里,“我从一开始......”
他垂着眼,看着自己脚边的地砖,“其实就没想叫你哥哥。”
话没说完,铃声响了。
是贺炤的来电。
和彦清不知道余伯希听清了没有,他只看到余伯希把手机拿起来,和彦清于是忽然轻轻一笑。
他仿佛早就知道这通电话回来,也知道这次的分别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祝你啊,余伯希......”
他眼里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光,只有平静,“永远别再尝到,输的滋味。”
外面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机场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机场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和彦清的头发,也吹走了他身上的少年气。那一刻,那个在余伯希看来一直没有长大的小孩终于看上去有点即将要成年的样子了。
余伯希拿着手机的手一顿,他还还来得及说“谢谢”,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很想抓住和彦清问,你干嘛啊,小孩就别装成年人了!
然而和彦清却已经笑着走远了,像是终于把他这么多年留给余伯希的温柔用尽了,也终于放过了自己。
余伯希迟疑地接起电话,听见贺炤兴奋地说:“余伯希余伯希,你出来了没?我就在机场外等你,快出来啊,我冻死了!”
方才的一切瞬间被余伯希抛之脑后,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朝着与和彦清相反方向疾步走去,“那你不能进机场来接我吗?外面多冷啊。”
“谁知道天气又降温了?明明看着艳阳天的,我还以为你很快就要出来了呢。”
“你再等几分钟,我很快就出来了。”
余伯希挂断电话,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再加快,很快他在机场飞奔了起来。
原来和一个人阔别已久是会这么想念,原来思念一个人是不以24小时的人类时间尺度来衡量的,原来即将见到想见的那个人是会那么地兴奋......
“贺炤!”
余伯希远远见到那个穿着黄色毛衣,在一片煞白的机场内分外亮眼的贺炤,他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过去,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拥抱在了一起。
“我好想你......”
“我也是.......”
他们躲在卫生间里偷偷接吻,不像上一次是那种温柔地试探,两个人都因为上一次余伯希生日确认的感情和许久没见让这个吻变得格外炽热......
吻着,咬着,撕扯着......看谁是那个最想念的人.......
初春的渭城,有情人吻得火热,冬日的最后一丝凛冽也在这一日终于褪去。
三月回暖,春回大地,梨花又开满枝头,风也轻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就在这一日,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消息,像梨花落地那样悄然无声地砸在了余伯希心口。
和彦清自杀了。
没有遗书,没有前兆。
他收到父母的消息时,余伯希刚洗完手,他对着镜子还看到前一秒自己的笑容,下一秒,笑没了。
和彦清死了。
就像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生,从来都太沉默,太不重要。
梨花落了一地,没人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