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儿不恨你。”
他实在太不幸运了,但是没有办法,人本来就是在一次次失去中重塑自己的。也许吧。
程纵眼圈儿红红的,几番调整情绪,终于能开口说话。他故作坚强道:“没事啊没事,分吧。快该考试了,你好好考,别影响你。有需要你就找我,我肯定帮你的。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记得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程纵在转身之前定定的看了眼许野汶,他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出现在许野汶面前。单这一瞧,程纵眼眶就兜不住泪水了,许野汶在他眼中变成模糊一团的影子。他奔跑出去,眼泪泼洒出来,难言的情绪使他刚出门就开始嚎啕大哭。
他顾不上身后的许野汶,顾不上面前的田野,更顾不上青天白日里的目光。他哭的那么伤心,又那么的没有意义,仿佛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般响亮。
曹青萍在家看见程纵都傻眼了,一个劲儿的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程纵哽咽道:“他怎么办啊,他一个人……要怎么办啊。”
曹青萍叹了口气,岳国妮走的太凄惨,冤的要命。她同情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落这么个下场,时至今日,她才对许野汶产生一丝怜悯。但许野汶与她非亲非故,她关心的人始终都是程纵。
程纵不再出现在许野汶面前,他托司徒灵多关照许野汶,所以他每周都见司徒灵,他们在精品店或是服装店碰面,司徒灵说着她口中程纵没有见过的许野汶。她说大学霸模考还是第一,跟定海神针一样。厉害的很。程纵听到这儿就松了口气,心说那就行,挺好的。
司徒灵没说许野汶看上去有多么的冷冰冰,多么的忧郁,这样的词汇不适合出现在口头用语当中。谁家里有亲人离世都会低沉一段时间的,一切情有可原,她并没有对程纵提起。
后来程纵在镇上见过许野汶两次,一次是粮油店附近,程纵大老远就认出许野汶了,他下意识的躲避,藏在老榆树后面。还有一次是在新华书店,许野汶太用功了,程纵没敢打扰。
一直到蝉鸣混合着烈日叫醒夏天,又一个大汗淋漓的季节,程纵在曹青雾那里做工,渐渐安稳下来。他避开许野汶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因为他承担不起,许野汶可能会因为他而落榜的后果。一想到许野汶恨他,他就心如刀绞的恨不得死去。
可他还活着。人真是奇怪。
高考结束以后,程纵想过去看许野汶,但那间房子落了锁,墙上收废品三个字被风吹日晒的已经斑驳,只剩模糊一团的影子。就像记忆。如果时时不被描摹,就会不再清晰。程纵浸泡在这样的记忆里,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他就这么走了两圈,时光推出两道年轮,他停留在记忆的原地,迎来了二零零二年的夏天。
程纵攥着一张火车票,挤过熙攘的人群,望着发车时刻表,内心紧张不已。他很少会有独自出门的机会,更何况是离家打工。他具备这样的生存技能吗?程纵不去想。他鼓囊囊的包里装着曹青萍给他准备的吃的,包的夹层有钱,曹青萍怕他弄丢就说在鞋底也留一些。程纵不肯。都什么年代了。
曹青萍不舍的说,要是没找到工作就回家,家里养你。她知道他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出去,他不是要去大城市找工作,而是要找人。
程纵都要二十一了,还被她当小孩儿。反而是程领军没说什么,把他送到火车站,看他进站,终于还是叮嘱了句:“往家里去电话。”
“嗯!”
在火车鸣笛声中,程纵回望了眼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他就像蒲公英一样,在风中逐渐远离他所熟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