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斯年拉着凌照青,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转。
直到凌照青反手制住沐斯年,才终于将沐斯年从无比混乱的状态中拉扯出来。
“沐……。”凌照青只发出了一个音就顿住了,因为被他拉过头来的沐斯年脸上是泪痕。
他在哭。
他哭得很悲伤。
凌照青无法言说自己内心的感受,手的劲儿都松了下来:“你,你哭什么?”
“我,”沐斯年望着凌照青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和绝望,以至于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照青问:“你在看什么?”
沐斯年:“……。”
他透过凌照青看到的,是十年后的凌照青。
“凌照青。”沐斯年抹了一把眼泪,甚至已经顾不上干净了,“你跟他解约,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沐斯年近乎哀求。
他的表情是那么急切,卑微,眼里,泪光闪闪,止也止不住。
“沐斯年,”凌照青罕见地软下了语调,他手欠地把沐斯年背后卫衣帽子给沐斯年套上,然后扯了扯绳子,把帽子缩紧,最后,只留出一个小小的孔。
跟套了个头盔差不多的沐斯年:“?”
他在黑暗中猛眨眼睛。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凌照青低低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但是,我不是因为钱,是,现在大部分原因可能都是因为钱,但如果我妈妈没有得病,我依然会去演这部戏,所以,是因为我想演。”
“什么?”沐斯年没想到这个答案,不可置信地在帽子里瓮声瓮气,“你不是喜欢数学吗?”
在凌照青成为顶流后,接受过一次新闻的访谈。
那次的主持人显然是做过功课,知道凌照青高中时拿过不少的数学竞赛奖,同时中考还是数学满分的天才少年。
主持人问起这段经历,问凌照青:“是否有过后悔呢?没有继续学业?我们还采访到一位你的高中老师,他可是说过你曾经的志愿是清华大学的数学系呢。”
“最近网上一直流行一个很火的话题,如果重来一世,你还会这么活吗?”
“我们也替广大粉丝问一下,凌先生,如果重来一世,你是选择继续学业还是继续娱乐圈呢?”
凌照青回答得很狂,电视里的他仿佛目空一切。
镜头下的他说——。
他天赋卓绝,什么都要,什么都做得到。
他会在娱乐圈,也一定会要继续学业,考入清华大学的数学系。
可一切不能重来,他被退学,初中学历,也没有机会再去到清华大学数学系。
在最意气风发的那段时间里,凌照青依旧还是有着不小的遗憾。
所以,沐斯年都忘了,凌照青说他两样都要。
而这个时候,面对沐斯年的提问。
凌照青拉着卫衣绳子在指尖绕圈,说:“有谁规定不能两个都喜欢吗?我天赋卓绝,什么都要,什么都做得到。”
“我会演最好的戏,进入最好的大学,学我最喜欢的科目。”
光彩夺目,不可一世,犹如太阳般不可直视。
沐斯年沉默下来。
他好像一下失去了力气。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娱乐圈就非进不可了吗?
如果是这样,他怎么活下来?
不。
不可以。
我只要你活下来。
沐斯年的目光变得坚定,他绝对不能说服凌照青,但是如果,把他骗到国外呢?
国外是不是更好,对,沐从南会帮我的,绑到国外,然后把他的护照扣押。
怎么绑?用他的妈妈的手术做借口,凌照青肯定会同意的。
沐斯年心中闪过一整套计划,他早就这么想过,其他事情都可以放,让他做出什么事都可以。
沐斯年知道自己有些疯了。
不过下一秒,凌照青说的一句话打碎了沐斯年的幻想。
凌照青说:“不过,还是告诉你 ,有一件事我改变了主意。”
沐斯年低声问:“什么事?”
凌照青说:“我没有签公司。”
在凌照青签公司合同的时候,沐斯年的脸就突然闪到凌照青的脑海里,就像某种提示一样。
最后,凌照青拒绝了。
郑导虽然有点伤心,但也没发火,只说下次合作。
一切就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差不多。
良久。
凌照青差点都以为沐斯年在里面被闷死了的时候。
沐斯年哽咽的声音才传出来。
“没签公司就行,以后也不许签他的公司。”
只要没签那个导演的公司,只是单纯演戏,一切主动权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种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的话凌照青当然没放在心上。
凌照青选择了较难的道路,但有舍才有得,他想考进大学再签公司,这点也是跟郑导沟通过的,所以郑导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跟沐斯年说了。
沐斯年的情绪稳定大约在半个小时后。
在咖啡馆里,他缠着凌照青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好几遍。
凌照青讲第二遍脸就黑得可以,几乎想揍沐斯年一顿。
沐斯年装没看见,反正凌照青要是真打他,他就把头罩到卫衣帽子里。
另外他听完,反正心是放了一半。
沐斯年摇着咖啡汤匙,一派岁月静好。
但某个人嘴毒:“《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沐斯年,你是什么做的?这么能哭?”
沐斯年:“……。”
上面的温柔版的凌照青一定是他的阿无。
凌照青抿了口咖啡,持续挖苦道:“现在知道丢人了?”
沐斯年耳垂染上薄红,弱弱反击:“有人之前还说过不许让人碰,今天我不就碰了,也没怎么样啊。”
凌照青脸黑,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还有脸说?”
沐斯年梗着脖子,还自己去捏自己的脸皮:“有脸,你瞧,有脸。”
一副憨态。
凌照青被人逗得嘴角翘起一点点弧度。
沐斯年耍宝完,想起些事,不过他没有问出口。
以往,凌照青明明都不喜欢别人侵入他的生活,可这回,他侵犯得这么厉害,他居然接纳了他?
沐斯年悄悄抬头望凌照青,感受到他的视线,立马又把头低下。
不管了,反正态度软化就好。
至于他偷偷在某人手机里安装GPS的事一定要瞒好咯。
其实,如果就算沐斯年问了这个问题,凌照青也不会回答他。
转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对于凌照青而言,也许就在某一个瞬间,比如他看到沐斯年额间豆大的汗珠,比如他看到沐斯年发抖的双腿。
就只是某个瞬间,他说出那些话也没关系。
×
沐斯年和凌照青赶到下午第三节课才回去。
上课的老师看见两人青筋都要凸起了:“都逃课了干脆逃一天呗,还回来干什么?有能耐继续逃啊…………【省略1653个字】”
老师唾沫横飞。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挨训。
一会儿之后,老师嘴说干了,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指了指凌照青说:“我知道你的事,你先进去坐着。”
然后又凶着一张脸,对沐斯年说:“你就是逃课了,给我在外面站着去,站到今晚晚自习下。”
“哦。”沐斯年乖乖答应,然后去课桌上拿了本物理书,转身出去。
他站到阳台上,心里唉声叹气了半天,然后才重整旗鼓,翻开书本,看里面跟天文似的知识。
知识刚进脑子一会儿,沐斯年就听见教室里一阵哗然。
还没下课呢?吵什么?
沐斯年莫名其妙地想。
他正疑惑,一转头,就对上了正拉门出来的凌照青。
帅!
沐斯年心里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又傻傻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凌照青懒懒散散地说:“我也逃课了。”
沐斯年:“?”
一偏头,就对上窗户里一群齐刷刷看着他们的男女生,里面最为突出的就是,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的郑见山。
沐斯年:“……。”
不多时,那老师可能也忍无可忍,冲出来指责凌照青:“行,这么喜欢站是吧?讲义气是吧,晚自习之后再多站一个小时,站完再回去。”
“老师。”沐斯年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怎么了?”老师愤怒扭头。
“对不起,我们不该逃课。”沐斯年说。
先道歉总是对的。
果然,听完沐斯年的话,老师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然后,沐斯年接着说:“不过我们一起逃的课,一起接受惩罚吧,可不可以分担一下,我站半小时,他站半小时。”
沐斯年眨眨眼。
老师:“……。”
老师都气笑了,指着沐斯年:“行,看来当同桌真有效,前两天你们还吵架打架来着,今天就我陪你受罚,你替我顶罚是吧,行,满足你们,晚自习后都给我站半个小时。”
老师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走廊外,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凌照青矫情,跟沐斯年空着一段距离。
沐斯年慢慢地移过去,移到凌照青一小指的距离。
一会儿后,沐斯年说:“你跑出来干什么?教室里坐着不舒服?”
凌照青:“嗯,我要做数学题,不方便。”
沐斯年:“……。”
凌照青显然没那么多话聊,他想出来了就出来了,没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