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去采集药草的埃塞尔也明白了，魔狼在食物链中属于下层，它们的死亡代表着附近有更强的魔兽在狩猎魔狼，晚上的目标可能不只魔狼。

一切只能待晚上再说，在深夜前需要休息好。

还没到晚餐的时间，农场主管哈罗德知道她们需要休息，提前让侍者给在偏厅休息的四人送上晚餐。

餐桌旁的四人看着浓汤里的肉不禁皱眉，庄园里现在应该没有多余的肉供应给客人，浅茶发的少女望向侍者。

“这是什么肉？”

埃塞尔放下汤勺问。

“……普通的肉。”

侍者微低着头。

“是吃了会变魔兽的肉吗？”

埃塞尔猜到是主管的命令，因为上午自己在嘲笑他依附男爵来装高贵。

侍者没有回答也就是默认了，侍者的地位比侍从更底，埃塞尔也不好迁怒，只是让他赶紧离开。

吃？还是不吃？埃塞尔知道这点份量并不会变魔兽，可是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艾维？！”

蕾奥菈惊呼，就在大家还在犹疑之际，艾维已经把汤喝完了，自己也喝止不着。

“不要就给我。”

对于长期吃不饱的艾维来说，这些食物都很重要，虽然都不能饱腹，不过有吃的总比没有好。

“你想变魔兽吗？！”

蕾奥菈握着她的手，她还打算拿走自己的肉汤。

“不会变的，我知道的。”

在露宿的时候，为了饱腹自己什么肉都吃过了，艾维觉得魔兽肉的确不好吃，不过并不至于难以下咽。

“不对，吃太多的确会变魔兽，只不过取决于量。”

埃塞尔纠正艾维的说法，就当是回忆当年的生活吧，她终于把汤送进嘴里，嘴里熟悉的腥臭味还真是让人怀念。

“你还真清楚，要吃多少？”

娜塔夏也知道魔兽是被恶雾污染的动物，所以魔兽肉又被称为毒肉，因为其中的毒素会让人变成魔兽，这可是常识。

“一次吃下一只火鸡的份量吧，不过取决于魔兽的种类。”

“还真够具体的指标。”

娜塔夏没预到埃塞尔能说出这么具体的份量。

“我父亲就是研究这个的。”

也没什么好隐瞒，埃塞尔是忏悔者，作为罪人直属的孩子本来就没有私隐可言，只要知道自己的姓氏就什么都能查到。

“研究？制造恶魔吗？”

忏悔者是教会专属的称号，只有跟魔族相关的罪犯会由教会裁判。

“不是！他没有！”

埃塞尔把勺子拍在桌上。

晚餐在凝重的沉默中结束，餐具的轻碰声格外清晰，埃塞尔笔直地坐着，以泛白指节撕着白面包，蘸着魔兽肉汤吞咽。

再没有提起任何的话题，娜塔夏以清水配面包作为晚餐。

艾维望着蕾奥菈和娜塔夏的魔兽肉汤，想代为处理，最终还是被蕾奥菈以眼神阻止了，她担忧地看着艾维，心怕艾维会因为这碗变成魔兽。

留下两碗未触碰的肉汤，四人默默起身离席，沉重的气氛一直延续，直到她们走出偏厅，回到休息室。

***

休息室的桌面，玻璃瓶中的白色腐虫，是从魔狼残骸上找到的，白虫本能地逃离灯光，都向着阴暗的地方蠕动，最终在玻璃瓶底互相纠缠，扭作一团的白色团块无法让人挪开视线。

蕾奥菈看着手中的资料，白纸在室内的灯光下泛黄，回想着负责人提供的资讯，目光时不时瞥向艾维带回来的虫子，终于打破沉默，将话题引回今晚的任务。

这白虫表明有更强的生物在狩猎魔狼，是未知的敌人。知道魔狼的存在，知道它们的习性，知道它们的战斗方式。可是单凭这些线索更本无法推断出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即使已经查阅了大量相关的资料，现实的变幻无常根本难以跟书本的知识联系。

蕾奥菈努力回想着出发前查到的资，讯，零散的线索像那扭作一团的白虫一般，难以理清亦无法连成一线。

那个壮得像熊的战士没说错，自己不过是在体验生活的大小姐，超出常规的情况让蕾奥菈感到无力。

“这个任务超出目标范围了。”

浅茶发少女提醒，未知的敌人和未知的风险，埃塞尔直觉这可能不是一般的魔狼。

“但是我想试试。”

出符预料的发言让三人都扭头看那个说话总是带刺的亚麻发少女。

“有什么问题吗？”

娜塔夏望着她们。

“我以为你会选择回去。”

埃塞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娜塔夏，。

“怎么可能？”

娜塔夏哼了一声，想起优秀的姐姐和优秀的妹妹，这未知的挑战正适合自己，只有困难才能证明自己也不是那么的平凡。

“我也来帮忙吧。”

埃塞尔的我无意识地抚过后肩上的忏悔印记，回去也是可以，不过她还想留在学院。也知道作为忏悔者的自己是找不到能接纳自己队伍。何况这队伍有“魔女”的存在，她看着蓝黑发蕾奥菈，同为被标签的同伴。

“那……艾维……”

蕾奥菈看着旁边的红发少女。

“蕾奥菈去哪我就去哪。”

艾维眨着金色的眼眸说。

的确是艾维风格的回答，蕾奥菈揉着那红色的脑袋，根本无法想象小火炉会离开自己情景。

稍作休息，午夜来临，今天的夜晚比往常来得明亮，幽蓝的满月映照着一切。

四人在最后一个畜栏旁边守候，目光凝望着农场与山林的交界，那没有月色照耀的暗处。

蕾奥菈顺着艾维的视线望去，是无光丛林，远处的草丛在轻轻晃动，夏季的风让草丛发出一阵喧哗。她没能看出草丛里的动态，艾维已经把手放在背后的剑柄上，准备随时拔出重剑。

艾维习惯在战斗前把衣袖卷起，说这样比较灵活。

今晚的艾维依旧是如此，制服的衣袖卷到上臂，露出没有任何防御的前臂。她总是下意识地用手臂挡格，虽然在自己提醒下，这幼儿般的行为已经得到改善，可是蕾奥菈还是忍不住担心。

草丛中传出野兽奔驰的声音，枯枝被踩断，湿润的喘息和相异的步伐此起彼落。蕾奥菈听不出具体的数量，从晃动的范围来看，魔狼会从三个不同的方位袭来。

来了！

黑色的狼从丛林中跃出。

艾维的金色眼眸收缩，利用重剑的惯性挥向黑影。

第一头魔狼被剑锋击中，发出幼犬般的叫声后随即倒下。

它们的身上散发着腐臭味，艾维知道那是死人的味道，这些狼不是一般的魔物。吃过人的魔物比一般魔物难缠，因为它们不怕人，视人为食物。

“后面！”

蕾奥菈大喊，第二头狼正从艾维的死角扑去。

艾维想也不想就抬起左臂，看见蕾奥菈那缠着紫色电光的剑，及时想起什么，笨拙地偏转身体。

魔狼扑了个空，落在地上发出低呜，一个转身再次咆哮着红发少女噬咬，重剑直刺那散发着恶臭的嘴巴。

“小心！这些狼吃过人！”

艾维提醒大家，负责人已经说过有农民为了反击而被咬死，尸体也下落不明，狼嘴中的臭味证实了大家的猜测。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艾维的提醒晚了一步，庄园附近的村子也被魔狼袭击了。

***

满月下的村子一片狼藉，小孩子纷纷躲到屋子里，老人则是安抚着哭泣的孩子们。年青的村民们举着火把和草叉驱赶狼群，然而这些魔兽根本不恐惧火焰。

找到机会就扑上来，利齿精准地撕咬喉部。

“爸爸！！！”

孩子呼喊着父亲，想跑上前，却被老人拉到房子里，只能睁眼看着刚才还挥舞着草叉的父亲被狼群撕碎吞食。

围绕村庄的木拒马没有防卫的作用，魔狼轻易就是跨过和钻入，受伤的村民也回到屋内。一个青年用长矛刺向狼的肩膀，另一名少年也挥砍着柴刀，可是都没能驱赶满月下的狼群。

妇人和老人抱着孩子，捂着他们的耳朵，却封不着孩子们惊慌的啜泣。猎人架起弓箭，箭被穿过毛皮埋入背部，痛楚让它们更加暴怒。

断裂的弓弦，清空的箭筒，但他们没有放弃，抽出随身的小刀冲上前，以短小的刀刃作最后的赌注。

小刀刺进魔狼的颈子，来不及收回，另一头黑狼也张嘴噬向失去武器的猎人。

紫色的雷光闪烁，迟来的轰鸣刹停利齿，紫色的雷击让魔狼化成碳。蓝黑发少女的身上缠绕着电光，以雷光的迅疾在狼群中穿梭。

村庄的村民看着紫色的雷光和制服上的芒星，明白这位少女的来历，猎人们停下攻击，搀扶受伤的村民回到安全的地方。

不明的魔法，新的威胁，不再是一方倒的狩猎，狼群停下攻击，目标变成这个闯入猎场的访客。

狼擅长群猎，狼群中必然会有一头首领。

蕾奥菈扫视着村子中的狼群，试图找出头狼，可是除了一些毛色差异，她并看不出这些狼有什么具体的差异，更找不到所谓的首领。

狼群像被指挥着一般，步调一致地收紧围着蕾奥菈的包围圈，金色的兽瞳观察着猎物的动作。

不对，根本不需要找到头狼。

她有更直接的方法，蕾奥菈握紧轻剑，雷光在全身流转，紫色的电光疾射而出，雷光与狼群擦身而过，锋利的剑刃也划开狼的侧腹。

利刃划开颈子，剑峰刺向肋间，一头又一头的狼发出哀号倒下。雷电与刀光交织，魔狼的血肉被割裂，焦黑的气味和血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一人一剑伴随着闪烁的魔法让狼群逐步后退，包围圈也越来越松散，但是狼的数目没有减少，倒下的狼又摇摇摆摆地重新站起来，吼叫一声又再次加入战斗。

不可能。蕾奥菈可是确定自己有刺中的手感，但是眼前的狼群的却不会死亡。被劈开的伤口在慢慢愈合，被雷电烧焦的皮毛也在重新生长。

无尽的战斗，而体力却是有限的，蕾奥菈停下身上流转的雷电，控制着魔力和体力的消耗。

“蕾奥菈！魔核！”

红发少女终于赶上，一路上看着前方那闪烁的紫色光茫，就知道蕾奥菈在战斗。

电光一度消失的时候，艾维还以为她倒下了。即使闻不到蕾奥菈的血味，但也无法安心。如今赶来现场，才发现蕾奥菈不过是陷入苦战。

魔狼张嘴就噬向红发少女，艾维的重剑直挥向心脏，在倒下的瞬间用剑尖把魔核挑出，魔狼这才没有复活。

对，魔核是要害。

蕾奥菈想起来了，魔兽也是生物，没有不死的生物，只是体内的魔核让它们的生命更为顽强。

“我不是让你待在农场吗？”

蕾奥菈不希望艾维参与村子的混战。

“我说过你去哪我就在哪，没有我的话你连魔核都忘记了。”

艾维笑了笑回答，手中的重剑亦已挑出第二颗魔核了。

“不，我没有忘记，只是还没想起来而已……不过，谢谢。”

蕾奥菈把剑刺向魔狼的胸膛，坚硬的刀锋把魔核击碎。

这倔强的个性艾维已经习惯了，不过是看着她的攻击方式，艾维难免感到一阵心痛。

蕾奥菈的剑术直击要害，每一下都响起魔核清脆的碎裂响，是魔石最后的悲鸣。

太浪费了，明明有更好的方法。艾维不舍得任何一颗魔石，一直都是以不破坏魔核的前提下攻击。

红发少女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先消灭魔狼才是正事。

随着红发访客的闯入，魔狼的数目逐渐减少，它们很快就发自己处于劣势，开始缓缓后退保持防守的姿态。

异样的咀嚼声引起蕾奥菈的注意，她扭头望向倒下的狼群，狼群的行为让蕾奥菈眉头紧皱。

最初以为它们在以村民的尸体为食，细看之下才发现它们在吞食死去的同伴，那些半死的魔狼们在低头咀嚼。

一些受了重伤但还活着的狼也成为同伴的食物，从下肢开始再到内脏，最后连脑袋都被嚼碎，连骨带肉咬得咔咔作响。

细长的吻部翻开皮肉撕咬心脏，魔核的碎片也成为食物。

互吃和再生，月下的长鸣。

背部的毛皮缓缓裂开，像破蛹一般挣脱旧有身驱，四足的魔狼弯着身，颤抖的后腿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前足也长出利爪，三只满月狂狼舔了舔被染红的嘴，以赤红的双眼盯着两位少女。

农场畜栏附近的娜塔夏和埃塞尔凝视着这诡异互吃和变异，三只新生的满月狼就站在眼前，浑身鲜血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刚才，娜塔莎确定自己的石尖刺已经贯穿狼的身驱，魔核被粉碎，胸口只留下一个血洞。残存的狼只亦被埃塞尔的风刃撕碎，即使有魔核，单凭核心的魔力是无法支持这么重的伤势愈合。

就在安心之际，浓烈的腥味和潮湿的吞食声在空气中响起，狼群在啃食倒下的同伴，以双足的模样浴血重生。

“你真的要挑战这种怪物吗？”

浅茶发的少女问，埃塞尔知道自己要放弃畜栏了。

“我们的任务是驱逐魔狼，这也是狼。”

娜塔夏坚定地说，虽然有点变化，但这不过是两足的狼，任务的目标没变。

埃塞尔有点惊讶，这亚麻发的大小姐的性格似乎比自己所想的更坚毅。

三只狼还没站稳，像幼儿学步般地歪歪倒倒地蹒跚移动，埃塞尔的风刃在空中回旋交织，交叉的银色风盘飞向满月狼。

风盘旋转切割，还没适应新身驱的满月狼没来得及躲避，以强韧的身驱承受切割的烈风，不稳的下支无法稳着身驱，双足的狼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烈风破开毛皮，留下一道红痕，烈风无法彻底划开满月狼的身驱。

并不是无法战胜，只要让它们失衡就能解决。

“娜塔夏，你能改变地形吗？”

“我又不是亚人！”

娜塔夏也知道要让它们倒下，可是改变地需要大量的魔力，最少人类的自己是做不到。

不过只是小范围的改变还是可以做到，娜塔夏构筑魔法，魔力在前方凝聚，线条以恒定的速度编织魔法阵。

娜塔夏向前地踏步发动魔法，脚下冒出的岩石尖刺从四方八面围上来，满月狼的半身被石刺贯穿。

还剩下两只满月狼，它们察觉到脚下的震动，放弃两足的姿势，伏下身以四足的姿势躲避从下而来的攻击。

尖刺再也无法从地底击中四足的满月狼，它们在学习，通过震动来预测娜塔夏的攻击。

不过埃塞尔也发现了，并不是满月狼快，而是娜塔夏的构筑速度慢。娜塔夏是完全按着教科书的范例完美地编织术式，每一个符文和线条都过于清晰，没有丝毫的变形，是典型的好学生风格。

如果是考试的话，老师大概会拍着手说是很漂亮的魔法阵，但是满月狼可不会称赞敌人。

“大小姐，你能不能别太执着？”

线条歪斜一点是没有影响的，埃塞尔无法理解这构筑的方式。

“我知道！”

可是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娜塔夏也明白速度才是最重要，不过这是自己多年来的习惯，一时之间可改不了。

以四足移动的满月狼速度很快，但无法灵活转向，一头就撞向地面的尖锥上，娜塔夏的攻击虽然都打空了，但冒出的尖锥却成为束缚它们的障碍物。

埃塞尔知道该怎样办了。

它们有满月，自己亦有蓝月，就算空气中微薄的魔力不足以弥补消耗，半精灵的魔力回复速度在蓝色满月下是能够得到增幅，接下来就是消耗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