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人怕什么就来什么,梁照儿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墨菲定律。
自打她把红丝馎饦的方子给了采荞后,一夜之间扬州城的食肆如雨后春笋般都冒了尖,全卖起了红丝馎饦。
打采荞来的那天起,梁照儿便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她的意图。寻常人来食肆都对泔水桶避之不及,哪有人还巴巴地往上凑呢。幸而大黄平日里和它的一众伙伴们常在围在泔水桶旁边守卫自己的口粮,不然梁照儿也未见得发现的了这些蛛丝马迹。
只是去请采荞来干这事的人究竟是谁,梁照儿尚未有头绪。
不过梁照儿笃定,那人迟早会再派采荞来的,她只需静待毒蛇出洞便是。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采荞趁着食肆打烊后又上门了。
她索性直言道:“照儿,你瞧如今城里都在卖红丝馎饦,我想着你能不能再给我些其他的好方子。若是旁处都没有的就更好了,无论是糕点还是菜品都行的呀。”
梁照儿闻言气笑了。
瞧着采荞真将她当作许愿池的王八了,从前的情谊和脸面都索性不顾了。
梁照儿本想着给她个相食相克的方子,让背后之人的奸计泡汤。可到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是以无数可能会吃到这道菜的食客的食品安全为代价。
故而她直接问:“你受了谁的指使?”
采荞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了。她强压着情绪,挤出个勉强的微笑:“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咱们也算老交情了,就不打哑谜了,”梁照儿坐下倒了盏茶,“你裙上的污渍,两次都有。”
采荞将裙摆朝后扯了扯,不自在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梁照儿摇了摇头,“我前脚刚将方子给了你,后脚满城都是红丝馎饦。采荞,我顾念着昔日的情分,却不代表我真就是个傻的。”
采荞无言以对。
梁照儿又说:“你今日又来,想必背后之人并不满意上次献的方子罢?”
采荞别过头去,气愤着喘息粗气,“你倒是精怪得很。”
梁照儿淡淡地问:“说罢,她肯给你多少钱?”
采荞道:“三贯钱。”
“为了三贯钱你就肯卖了昔日的情谊?”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采荞的痛处,她立刻张牙舞爪地叫喊起来:“三贯钱不多麽,够我一家子吃上几个月了!你这下子出人头地唠,倒瞧不上我了,苦心求你收下我做事,却甩起脸子来。你别忘了从前——你可怜兮兮地来营造处,是谁独独给你好脸瞧!”
采荞伸手一指燕环,“她从前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你两个又一搭一档了。早知如此,在营造处时我就不该宽待着你!”
这话说的锥心,梁照儿半晌没缓过神来。
燕环吓得连忙摆手道:“那…那都是从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又不了解照儿,你这个武痴鬼万万莫带上我呀。”
穗穗站在梁照儿一旁,双手环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梁照儿苦笑一声,“我不曾想过你心里竟有诸多不忿。”
“我们三个原先都是同样的人,凭什么你二人越过越自在,我却陷进了烂泥沼里,出也出不来?”采荞扬着脸不甘道。
燕环没吭声,与她相交的两位好友闹成这般田地,心中五味杂陈。
梁照儿眼眶微红,声音中带着颤抖,“是谁让你来的?”
采荞力竭跌坐了下去,“金玉阁,许红衣许老板。”
梁照儿起先有些惊讶,后又觉着实属正常。她与金玉阁本就因糖水一事起了龃龉,尽管是金玉阁单方面地敌视。
采荞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后,显得平和了很多。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不小心按到面上的淤青,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
她对梁照儿道:“归根究底是你太过锋芒毕露了。一家破破烂烂的食肆,经营到现在不过一年便已成规模,换谁谁不眼热。”
说罢,采荞撑着杌凳起了身,“我走了,往后也不再来了。”
临走前,采荞回头望了一眼梁照儿和燕环。
良久,空中传来一阵若不可闻的叹息,采荞融进了人海里。
燕环在梁照儿身边坐下,叹道:“你说说,怎么帮她还帮出仇、帮出怨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