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兰辞不好意思地上前两步,遮住身前一团凌乱的杂物,“我今日与太阳约好,记录一整天日升日落,东西不能随便移动,还望仙官见谅。”
赵兰辞观察着这人,长得好精致,他在心里暗叹道,几乎和应雪晴不相上下的美貌,如果说玉尘子是精巧得如同天然的雪花冰晶,令人感叹自然之鬼斧神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那么眼前这位令人感叹的就是五官和脸型的绝妙相配。
他长得极为标准,五官都按照最讨喜、最标致的样板去长出来,再拼凑成一张美人面。每一寸肌肉、皮肤乃至一根睫毛、一缕鬓角,都宛如长在最细致的工匠精心制作出的雕像上,那人身量很高,肩宽背阔,白裳黑裙,垂坠地面,墨色长发绑成马尾长及脚踝,头顶一顶金冠横插一对金步摇,最显眼的还是额头上那只眼睛。
像是用手指沾了红墨汁画出来的,占据整个额头,笔画还深浅不一,左边浓,右边没墨了,只能画出空心,勉强凑一个弧线出来,眼睛中间的眼珠也只画了不规整的一个圈,总体能看出是只眼就得了。
这人长得如此好看,顶着这么个花纹还能笑脸迎人,可见其性格应当十分不拘小节,那人笑道:“小神不打扰,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赵兰辞告诉了他名字,却没告诉他自己仙职。
“兰辞……敢问是哪两个字?”那人笑道,在掌心作写字状。
“兰花的兰,告辞的辞。”
“兰辞……”那人在口中念了一遍,“当真是好名字啊。”
“敢问阁下是……”赵兰辞心想,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至少也要和我说一声你的吧?
“无名之辈罢了,你忙你忙。”那人笑着冲他摆手,赵兰辞回头一看,金乌的光正在在绘制的纸上缓缓移动,他连忙要拿笔去记,等一回头才发现,那人竟已经不见了。
“好奇怪的人。”赵兰辞嘀咕着说,继续着他手上忙的事。
自从做了执墨使,他要面对的可和他捉鬼逗猫的山神职责实在太不一样了,他自认半生都在凡间生活,却鲜少从天上俯视整个世界,现在的人间在他眼中就像一个美丽的山水宝境,操控这个宝境的秘诀就在他自己口中。
赵兰辞有太多想要问应雪晴的事,知识都不成体系,不过他很快就能上手,毕竟——
他可是从修真大战中一阶一阶从筑基到元婴闯出来的,背经书、练题海都是他最擅长的事,只要让他上手应付实际难题,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最难的反而是,千年来许多事情应雪晴自己亲力亲为,根本没留下多少书面资料,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去问应雪晴,这一去,免不了又……
赵兰辞想到这捂着嘴,脸色绯红,好像太阳身畔的殷红云霞也飞到了他的脸上。自从那日他情难自抑,应雪晴像是开了窍一般,时不时就要亲一口,哪里还有原来那个冷漠上神的样子,本来好好地坐着,突然就扯手腕过去吻了他的手臂,可谓是把从心所欲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赵兰辞今日又和金乌同时回来,摸了摸它的羽毛,整理自己今日的心得,软靴踏在水晶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知道那是应雪晴,头也没回。一只微凉的手揽住他的脖子,赵兰辞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坐了下来,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耳侧。
“今日可有难题要问我?”应雪晴和他亲昵着问道。
“今日……姑且没有。”赵兰辞回了他一个浅吻。
“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应雪晴说,指引他看向楼台对岸与月亮相反的方向。
那里只有一片漫无边际的苍穹,赵兰辞正欲问他要给自己看什么,一座玉台从二人身旁的水晶柱中浮了上来,上面有一个机关样的东西,散发着莹莹冷光。
“这是……”
“扳动它。”应雪晴说道。
赵兰辞试着拉了一下,阻力竟然不大,他顺着应雪晴指给他的那片浩瀚苍穹望去,那里隐隐浮现一幅水墨绘制的画卷,此画卷无墨无纸,浮在空中,山川河流竟栩栩如生。
他认出来了,这是凡间的大地图!他认出了终南的海,风清弟子引以为傲的连绵群山,还有临水城所依靠的平江,还有那小小的一个起伏,他的——不,他曾经待过的——栖灵山。
赵兰辞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什么也顾不得,摆脱应雪晴的怀抱,走向那副巨大的空中画,光晕渐渐凝固,光影交错,时而山川起伏,江河奔涌,时而星辰运转,日月更替,赵兰辞一挥手,那副画从空中飘下来,落在他周围,水墨色的光影笼罩着他,如烟如雾,他像是站在缩小山川中的巨人,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得见人间风过松林,湖若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