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避开他的注视,我马上发现这个动作多余,他早就不再看我。
对他来说,试验结束,我没有再被“观察”的必要。
他径自走到一旁的办公桌边,抓起本子、笔,准备进入工作。
所幸,在这之前,他还没有忘记要给我这个“试验品”一点奖励。
“你想见她,就去吧,记得叫上我的助理一起。”
言罢,他再也没有和我说一个字。
……
蒲葵儿的病房在诊疗室的最深处,我隔着玻璃看向床上的她,感觉很奇怪。
“我不可以进去吗?”
助理用摇头否决。
“好吧……”
我坐下,伸手,敲击玻璃窗,以吸引房间里女孩的注意。
女孩纹丝不动。
“蒲葵儿。”
我这次尝试呼唤她的名字。
这回,她有了反应,她的手指微微抽动,然后抽动的频率到肩膀、到大腿。
频率、幅度越来越大……
蓦地,她整个人从床上蹦起,她狂笑着、亢奋非常地扑向玻璃。
砰。
她的额头和玻璃重重撞到一起,她被弹向后面。
玻璃上,血向下淌。
我呆滞不动。
我看见她还准备向这做下一次冲刺。
助理不知何时从侧面将门打开,她冲进去,将蒲葵儿按在床上。
一支针管被她举起,对准“病人”的手臂,扎了下去。
蒲葵儿长长地呻|吟了一声,接着,身体扑腾着,安静了。
半晌,恢复“正常”的她,神态恹恹地走向我。
她在和我座位相对、玻璃另一边的座位上坐下。
她掀起眼皮,仿佛用尽浑身力气来瞪我。
“你来这干什么,来嘲笑我吗?”
“我、我……”
我将“我”这个字重复了好几遍,我承认,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场景里回过神。
我此刻鼻子特别酸,特别想要哭泣,我又知道我不能哭。
哭,会伤害她的自尊心。
我强逼着自己开口:“蒲葵儿,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不想再回忆那天的事。”
“不是关于那天,是更早一会的事,你还记得吗?有一天,你请我吃晚饭。”
“是洛琛请的。”
“那是意外,我的印象里,你都掏出餐券了。”
蒲葵儿不耐烦地皱眉。
“所以呢?”
“所以,我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
蒲葵儿震惊地望我,她脸上的表情如在说:你来这就是为了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吗,耿晚?
那不是的。
我也想要问你其他问题,关于枪,关于考试,关于学院。
可你要如何回答我呢?
我即便听到答案,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况且,假如为你做些什么的代价是牺牲我自己,我是不会做的。
我没有那么喜欢你,不对,我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们两人的身上连一点相似之处都没。
我来到这,就只是为了满足自我的好奇心,罢了。
这么想着,我的哭泣遏制住了。
人类真的很神奇,共情心可以随时打开、随时关上。
就在我的心境接近漠然的时候,蒲葵儿回答了我。
她说:“————”
我不敢相信,我问:“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蒲葵儿面朝我,露出无奈的笑容。
“为什么要我重复呢,耿晚,有那么难以相信吗?
“既然你会喜欢上时念,这个世界上也肯定还会有人喜欢上其他使魔。”
她停了停,垂下目光。
“不过也是,在听到你大声和他告白之前,我也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异类’。”
“……”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早一点告诉你呢,耿晚?”
“…………”
蒲葵儿凝视着说不出任何话的我,笑了下,兀自摇头。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我……”
我嘴巴大张,心里迫切地想要大声说出一句反驳蒲葵儿的话。
可实际上,我只是又一次开始重复“我”。
又一次感到鼻子发酸,并且这一次眼泪再也藏不住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