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恐惧外,真正有心的人,是会哭的。
“我……我能不能……试着……做你……”陈会安咽下下半句,因为承诺不了的承诺说出来像个笑话,“那个?”
“哪个?”女人皱起眉,“你是不是找死啊?”女人也是,看见陈会安那双清澈的眼睛时,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行啊,反正老娘好久没开过荤了,今晚拿你这个小白脸当下酒菜开开胃!”她一拍桌子,想着吓走陈会安。
陈会安没动。
“还不滚?是不怕死吗?”她顶顶腮,言行举止活像个色鬼男人。
孩子哭了。
女人和陈会安争先恐后去安抚他。
入稀米,加热水,调至合适温度用小勺喂给婴儿——这是女人十七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而今天,陈会安顺利地快速地完成了。
“行吧!开胃菜!”女人仰头,颈脖上耷拉的皮肉也做起了伸展运动,“你留下!”
“喂!傻货!”村民叫嚷着陈会安,“你跟那个老婆子房事幸不幸福啊?”他说着,还吹了几声口哨,“怎么?能满足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实证明,女人是对的。
“怎么?你羡慕了?”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笑得活像个吃人鬼,她没瘦瘦长长膈人要紧的胳膊没有搭上陈会安的肩膀,反倒是伸出爪子打了村民一巴掌,“你心痒痒了找你媳妇去啊!”说着她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抓来一个矮个子男,“我看你俩凑一对,又高又矮又胖又瘦,正好当我今晚下酒菜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立即散开了。
“我是吃过人肉,但不是我相公,”女人走在路上时说,“是有人死在我家门口的,就跟刚刚那个矮窝瓜长得差不多,而且品行也一个样!老娘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得亏老天有眼让他摔在石头上磕死了!”
女人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那时候莲月快五岁了,村里全部喊我儿怪胎,老在我家门口画些看不懂的符号,也不把东西卖给我!老娘也不是没吃过石子儿,但是真的快饿死了!”
“所以我把人生吃了!”她“呕”了一声,“就一口,没咽下去,呸!恶心死了!老娘发誓以后就算饿死,也不吃这些人的肉!”
“为什么叫莲月呢?”陈会安早就习惯了她这副装作凶狠的样子,保护自己的皮套罢了。
“喂!听我说这么多!你不害怕?”
“你都发誓了,我怕什么?”陈会安耸耸肩,看见女人那鸡毛一般的发型,灰土色的脸,“为什么叫莲月呢?”
“好听啊!你管老娘!”
没人再说话。
“好吧!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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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怀上孩子的时候,是开心的。
女人一直没把孩子生下来时,是疑惑的,焦虑的,害怕的。
女人终于把这累赘生下来时,是轻松的,焦虑的,害怕的。
没有人爱怪胎,这个母亲似乎也是这样想的——至少在相公死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保持这这个想法。她讨厌这个孩子,不是他,他们一家至少也会被当作正常人对待。
于是乎,杀掉这个累赘,是最好的安排。
所以女人披着白布心急如焚地走在路上时,脑袋里都一直是如何处置这个孩子的方法。
一个燥热的夏天,一个燥热的夜晚,天上却挂着不那么燥热的月亮,湖边却生着不那么燥热的莲花。
或许,杀掉这个孩子,是个错误的……举动?
“喂!累赘!”她回到家,拍醒孩子,入稀米,加热水,调至合适温度用小勺喂给婴儿。这孩子醒了不哭也不闹,还蛮乖的,毕竟是自己怀了这么久才生下来的,女人想到这儿,突然自豪起来,佩服起自己的毅力。
一个燥热的夏天,一个燥热的夜晚,天上却挂着不那么燥热的月亮,湖边却生着不那么燥热的莲花。
哪有孩子没有姓名呢?
你说是吧。
莲月。
我连日连月连年生下来的宝贝啊。
陈会安直到现在回忆起女人的说这件事的模样时,都是心软的,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温柔面貌,就算经历很多奇怪事,被很多人看不起之后,也能拥有的温柔面貌。
说起为什么发现他的血可以破开莲月的婴孩体,是下一章的事儿了。
哦,对了,这个女人叫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