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家人口凋零,臧之赫作为臧家的掌权人,必须为臧家留下继承人,若是我再发现你从中作梗,我想,你也不该待在臧家了。”
臧鸣岐一双眼淬上毒,大舅半个身体压上前,被这一双阴狠的眼看的微怔,心下一紧,但话还是说了出来,“鸣岐,大舅也是为了你好,别陷得太深,跌进坑里可爬不出来了。”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说完,大舅走的痛快,臧鸣岐盯着桌上那录音笔片刻,心脏一阵抽痛,手指疲惫的搭上眼皮,闭了眼,就是哥哥的模样,有点远了,模糊了,好像怎么都抓不住。
他有点恨生来这个词,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有些人生来就能把所有人踩在底下,而有些人生来就活的孤独,还要落得个活该如此的评价。
眼皮有些涨,活该如此,臧鸣岐想,凭什么啊?
手机一阵振动,臧鸣岐睁眼,是他的亲亲哥。
——哥,天冷了,记得保暖。
——嗯。
下一条消息紧随其后,
——早点回家。
臧鸣岐一腔饱涨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倾泻而下,他手指悬在消息上片刻,隔空贴了贴哥哥,他哥的怀抱从来不是深渊,跌进去就跌进去吧。
冷静后,臧鸣岐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当年,他被初夫人从监狱里接出来,初夫人和他说他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就是这一身臧家的血脉,臧家还能把他这个弃子接回来养着,是要他辅佐臧之赫,必要的时候为臧家奉献自己的一切。
他总以为自己是那早死的臧父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初夫人自然是看他不顺眼,臧家也不能接受一个私生子干涉臧氏集团,这些年,他和他哥越长越像,他感叹臧氏基因强大的同时总是不可避免的想,他真的是私生子吗?
想来,初夫人,大舅,包括他哥,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和他说过自己的由来,早年,初夫人对外只是说是臧家收养的孩子,而后他接手借贷公司,正式对外公布身份为臧家的次子,初夫人和大舅对于这件事并无意见,真正开始转变,是在那一次家宴,从初夫人举办家宴到大舅的这一番警告,似乎每个人都在害怕些什么,家宴那天,他哥究竟说了什么,让他大舅急着为臧家留后,又或者,这背后还藏着更深的缘由。
臧鸣岐一阵胆寒,这种未知感让他心慌,他给毛瑞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岐哥。”
“毛瑞,帮我查件事,”臧鸣岐盯着窗外阴雨,“我要查查我的身世。”
这一场雨怕是要下许久了。
臧之赫收回望向窗边的视线,办公桌上摆着大舅送来的文件和一支录音笔,文件里是一个又一个的联姻对象,录音笔的内容,他已经听过一遍了。
大舅的那点心思,无非就是从臧氏集团里分一杯羹,这些年臧家式微,初家从集团里捞了多少,一笔一划臧之赫都给他们记着,只是……
只是他想起养在身边的弟弟,刚开始是因为什么原因?初次见面,小孩投过来的探究又怯弱的眼神,站在月光下看他看的格外认真,就好像他的世界只有眼前一人,后来,臧之赫查了臧鸣岐的身世,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还有个亲弟弟,他知道臧家的家族传统,不留二子,于是这个比他小五岁的弟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漂泊,孤苦无依。
好不容易回了家,还要呆在鹤语府受母亲的教导,再次见面时,瘦的不成样子,那是臧之赫第一次和母亲爆发争吵,在此之前,无论初夫人做过什么,他都是冷冷漠漠的看着,受着,可臧鸣岐就是狠狠地牵动了他的心,让他全身发冷般害怕失去,让他要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
臧之赫打开手机,聊天界面上是他弟弟的嘘寒问暖,他回完消息,一个电话拨给大舅。
“你找了小岐?”
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大舅却不屑地说:“刚找完,你养的那好弟弟可是油盐不进,之赫啊,大舅也是为了你好,别太宠着外人,说到底,臧氏……”
“臧氏集团我给他,也不会落在你手里。”臧之赫语气凶狠,“大舅,谁才是臧家的外人,你不知道?”
“如果你再这样插手我的事,我不介意让初家尝尝我的手段,大舅也不希望我断了初家的财路吧。”
“……”
电话挂断,臧之赫的肩膀却略带颓废的垂了下来,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挫败,好像这些年他根本没护住过弟弟什么,他想给臧鸣岐打电话,但到底是没打,以臧鸣岐的性子,不知道此刻会想些什么,哥哥不要他了,哥哥要抛弃他了,很多时候,他更想钻进弟弟的脑袋里,去找一下到底是那根神经控制着弟弟这样患得患失,但更多的,是深深地懊悔,臧鸣岐说自己活的孤单,只剩下哥哥还爱着他,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出生臧家,从小也没得到过多少爱,父亲冷眼看他,母亲对他有着病态般的教导,身边没有玩伴,活的孤孤单单,谁能知道,这个从小就有点冷漠,生人不近的小孩,也有一刻无比渴求着陪伴,来个人吧,刺猬被清理后,偌大的鹤语府静的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年幼的臧之赫不再表现出对任何东西的热爱,他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好长好长时间,直到臧鸣岐出现,他又一次体会到一种别样的情绪,说不出来,心口很痒,翻着无言冲动,只想把小孩养在身边,陪着自己,明明有时想凶一点,其实又凶不起来,好像臧鸣岐一出现,他的底线就没了界限,总想多给一点。
或许,臧之赫从未想过,弟弟的矫情,有多少是他惯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