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男声使凌肆笔尖停顿,他不爽地盯着进来的燕庭安:“有这么多自习教室,你偏偏选这一个,是很巧。”
燕庭安没瞅他,看向谢岁星的习题册,莞尔说:“你在学习英语?”
“嗯,月末要考试。”
“明白了,不打扰你们。”燕庭安笑着越过她的座位,到第三排坐,有条不紊地拿出文具。
凌肆的好心情被燕庭安的出现破坏,但转头对上盼着自己讲解的双眼,他按捺一丝不安,继续画时间轴。
“先从一般现在时说起……”
托腮的谢岁星认真倾听,顺滑的乌发盖着胳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影子投下来,笼罩草稿纸和习题册。
凌肆和谢岁星抬头。
逆光的女生披着棕色的大波浪卷发,淡雅精致的妆容雕琢秀美的五官,知性的黑色连衣裙夹着冷意。
凌肆不耐地皱眉,深蓝的双眼像冰冷迅猛的骇浪。
“凌肆,我们谈一下。”女生被他愠怒不耐烦的神色刺心扉,狠狠地刮谢岁星一眼,随即换上柔和的表情对他说。
“我早就和你说清楚了,没有好谈的。”
谢岁星看明白女生的来由,合上习题册。“你们先聊。”
凌肆用力按住习题册:“不准走!”
女生暗暗咬牙绷直腰背,每到这种发怒的时候,忤逆他的下场不是当场被揍,就是遭到暴风雨般的连环报复。
“你先处理好事情。”谢岁星抱怨:“别弄皱我的习题册,有刚才做的笔记。”
凌肆阴鸷的脸色有所动容,放手松开她的习题册。
女生大吃一惊。
竟然一句话让他改变主意,而且笔记明明写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她明晃晃撒谎他也不生气?
女生的美甲扎进攥紧的拳心。
谢岁星不慌不忙地收拾好提包,然后背着琴盒,安然无恙地走出自习教室。
支架包锁在他的车后箱,谢岁星计划明天中午去凉亭练琴。
“你现在回宿舍吗?”
她惊讶燕庭安也下楼。“时间还早,我去图书馆学习一会儿。”
“一起吗?”
“好啊。”
“需要我帮你背琴盒吗?”
“不用,它不重。”
暴风雨来临前夕是压抑的宁静,自习教室里的其他人也早早溜走,剩下凌肆和女生。
“谁让你来的。”他后仰靠着椅背,盯着眼神飘忽的女生,手里把玩笔帽。
“你说什么,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
“我在新年舞会上已经和你说清楚,当你的舞伴是我父亲的意思,结束后别缠我。”
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凌家不会允许你和那个女人一起的,我的父亲是中将——啊!”
笔帽弹中她的左肩前,震痛胸骨。
“你说话尊重点。”
她难以置信:“你敢对我动手?你不怕我去告状,不怕凌上将揍你?”
哗啦——凌肆踹开课桌,巨响吓得她瑟缩后退一步。
“你猜我为什么能来山海大学?”他不客气地掐女生的脖子,眉间充斥阴郁的戾气。“猜父亲为什么三年没揍我?”
“你……”她憋得满脸通红,猛然想起父亲提到凌上将的腿受了伤,瘸了很久。“你爷爷……”
“那老东西忌惮我妈的势力,不会敢管我了。”
她瑟瑟发抖,意识到不该再惹凌肆。可是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在新年舞会上成为最靠近他的人,不想就此放弃。
但对上他冷酷无情的眼神,她怕了,因为她征服不了这头凶猛的野兽。
“该说说了,谁怂恿你来?”凌肆用力掐她的脖子。
女生张着嘴巴,指着空荡荡的教室。
凌肆回头环顾教室,恍然大悟,恶狠狠地扔开女生。
图书馆一楼的阅览区坐满人,谢岁星和燕庭安到三楼的阅览区自习。
他侧目扫过谢岁星压着的草稿纸,上面有凌肆画的时态时间轴。“你在学习英语的时态吗?”
谢岁星为难地用圆珠笔揉眉心。“对啊,这些时态就像毛衣上面的毛线,看着整齐地排列,一上手整理就乱糟糟的。”
燕庭安哑然失笑:“我可以帮你梳理吗?”
“不耽误你学习吗?”
“不会。”
“那……好吧。”
突然,谢岁星的莲花手环响起。
“你先接电话,我看看你的习题。”
她把习题册推过去,按一下无线耳机接听。
“你在哪?”
是凌肆。
“在图书馆。”
“哪个图书馆,我现在过去。”
“不用了,有燕学长帮我。”
旁边的燕庭安浅笑着浏览她做错的选择题。
“……你转头就找别的男生帮你补习?”
谢岁星从他加重的语气听出他气疯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处理完呀,如果我考砸了扣学分,要被赶出学校的。”
那边顿了顿:“你也不能找他!”
“我不能让那个女生误会。”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好了,图书馆要保持安静,有人瞪我了,再见。”她立刻挂线。
燕庭安东张西望一圈,打趣说:“三楼的人最少,谁瞪你了?”
她眨右眼做鬼脸,在他的心里落下一个鲜活的符号。
兴许是灯光的原因,燕庭安的浅棕眸色如同柔和的烛火。“画时间轴理解是不错的方法,不过不够,还要结合汉语的语境理解。我们先用汉语翻译这道题……”
经过燕庭安仔细的讲解,两人玩你问我答的小游戏,她终于分清楚过去进行时和将来进行时的区别。
“容易理解吧?”
“容易。”
燕庭安喜不自胜。
晚上九点半,两人一起离开图书馆。
“需要我送你回女生宿舍吗?”他伫立鹅黄的路灯下,披着一身柔和的黄光。
“那边有共享自行车,我骑车回去就行。”
眼看她朝共享自行车走去,燕庭安又说:“那个女生也是军属,曾经是凌肆的舞伴。”
谢岁星停下脚步,注视他眼底的云涌。“他们门当户对。”
“你是独一无二的。”
她笑了笑:“谢谢,晚安。”
女生宿舍的红蔷薇逐渐凋零,有些变成枯萎的褐色。走进宿舍楼的谢岁星比花朵明艳,楼外阴影中的凌肆悄然离去。
“喵……”
谢岁星茫然四顾。
簌簌——
走廊外面的花丛掠过一道小黑影。
它蓦然回头,碧绿的双眼在黑暗中像一对鬼火。
又是那只黑猫?她认为和碎琴那天遇到的是同一只,也给她带来不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