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姗和衣睡在床铺里面,荀羽睡在外面,这床有点挤,荀羽一半的身子是悬空的,两个人都睁着眼睛,知道今晚势必要发生点什么。
蜡烛被吹灭了,房间里只有白晃晃的月光。
叶兰姗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荀羽,她在等比比飞说的那种“眼神的胶着感,不必言语的色授魂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荀羽把头转了过去,闭上了眼睛。
“你要是困了,就先打个盹儿吧。”
叶兰姗急忙呼唤比比飞:“你不是说,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对方很快就上钩了吗?荀羽怎么不亲我?”
比比飞想了想说:“第一,你的攻略对象是坐怀不乱的荀羽,对一般男人有效的对他不一定有效;第二,你确定你懂什么是含情脉脉?第三,荀羽就算想亲你也没办法,谁叫你一直戴着面纱。”
叶兰姗一想,是这个理儿。
其实已经出了武安侯府了,完全没必要戴面纱,但她目前已经习惯了戴面纱的生活。
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叶兰姗侧转过身,示意荀羽睡进来一点。荀羽没有动弹。
叶兰姗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却也不敢睡死,以免耽误荀羽的大事。
眯到三更的时候,屋外终于传来了窸窣声响,是山匪来了,困龙寨的山匪一直非常猖獗,猖獗到连朝廷都头疼的地步。
这也是为何这地方一直少有外人踏足。
可惜荀羽的下人久居京城,并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
荀羽用一杆长枪抵住门栓,打开窗户,支起撑窗杆,又拍了拍叶兰姗,叶兰姗迅速起身,荀羽托了她一把,把她从窗子送了出去。
两人爬上了峭壁,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密密麻麻的毛竹丛里。
山匪杀红了眼睛。
他们最先冲入了踩好点的上等房,上等房的一扇窗户上映照出头颅飞去的剪影。
黑夜里传来惨呼声,叶兰姗听出那是某个侍卫的声音。
有人想偷摸出逃,不知是谁点了一把火,火烧了起来,他们无处遁形,亮堂堂的火光烧了好几个时辰,客栈的木楼被烧得劈啪作响。
还有许多人在睡梦中被杀死,比如荀羽身边那些喝了酒,得意洋洋的小厮和丫鬟。
荀羽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快意,他兴奋地发抖。
他自小便在镇西王妃的授意下被这群奴仆欺压。
幼年时他们赶走他的奶妈,喂他吃馊水,他三岁时体重还不到二十斤;发蒙读书时拿游戏美食引诱他,让他无心向学;十岁出头便有丫鬟爬上他的床,他们想让他沉迷酒色,早早亏了身子;十几岁时他们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迷上赌博……
他们不计一切代价地想将他拖入深渊,可他还是长成了世人追捧的玉弦公子,如今这般像怪物的、面俊心硬的玉弦公子。
每一声惨呼都让荀羽热血沸腾。
“荀羽,荀羽,你怎么了?”叶兰姗关切地推了推荀羽,荀羽疯狂的神色瞬间冷却了下来。
谢参将的人一直埋伏在周边,此时也乱了阵脚,一部分人前去营救,和山匪战在了一起;一部分人遁去,巴不得荀羽死在山匪手里。
好容易捱到五更,山匪劫够了财物,打了个呼哨后满载而归。
朝廷一向拿他们没办法,农忙时他们是勤劳朴实的农民;农闲时他们便是烧杀劫掠的山匪。
而且这帮人非常团结,说不定今晚这把火是客栈掌柜亲手放的,只是为了毁尸灭迹。
人群渐渐围拢在客栈四周,面露不忍地看着眼前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太惨了……这是谁干的……”
叶兰姗和荀羽乔装打扮了一番,下了山,混迹在人群里。
叶兰姗看了一眼客栈,书童志阳的身躯像柏油般粘在一张木凳上,几乎分不清他和凳子,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尽数烧毁,尤为可怖的是他的背脊上有两排冒血的窟窿,自上次坠马后,大夫给他的脊椎打上了金钉,匡直他的脊椎,没想到山匪连那些金钉都不放过,一颗一颗撬了出来。
本来大夫用的是钢钉的,志阳穷人乍富,非要换成金钉——这下好了。
天大亮的时候,官兵终于来了,他们驱散了围观民众,把客栈重重围住。
叶兰姗和荀羽钻出了人群,他们骑着马,一刻也不敢耽搁,昼夜奔驰,终于到达了枣桑和樵桑相交的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