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为了抓这两个垃圾。”
男人用枪抵住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年,片刻后,他突然冷笑一声,一脚踩在男孩的头上。
“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老大这么劳心劳神?”
不过是加入组织的时间比较久,至于让他们不眠不休的蹲点一个月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内心的不满和轻蔑,一旁另一个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听说他最近可是组织的头牌,所有没人敢接的单子都是他完成的。”
“切,再头牌又怎么样?从组织里叛逃,下场只能有一个。”
男人的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将要扣下去的时候,旁边的人出手拦住他,“老大说了,要活着的。”
他扫视一眼屋子里的情况,当看到那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女人时,也只是短暂看了一眼。
“走吧,把这两个都带回去。”
——
潘多拉的魔盒里怎么会只有一只怪物。
痛苦大多时候也绝非从那一星半点中衍生而出,它们往往结伴而行,一件一件堆积起来的,又层层摞高,层层累计,只等最后一刻轰然倒塌,砸得人血肉模糊。
唐拥淮觉得自己好像落入深海,脑海中熟悉的声音响起,隔着水波澜澜,显得好像有那么点不真切。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不管怎么仔细去听,男人的声音仍然离他好远,远到怎么也抓不住。
他只能奋力去听。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我也好,大家也好……这样的痛苦都不会再有了。”
他感觉好像有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声音沉稳温柔。
唐拥淮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十一月,这座环山小镇已经开始飘雪,六度的气温加上呼啸的寒风,才泼到身上的水好像迅速就结成了冰,将整个身体都冰封住。
泼水的人见他醒了,将手里的水桶随手一扔,眼里满是讽刺,转头出去了。
唐拥淮迅速扫视四周,他们这是又被抓了回来?
似乎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不能再逃出这里,唐拥淮并没有被绑住,他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蓝濡,慌忙跑过去。
蓝濡垂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开始唐拥淮还以为他还没醒,直到走近才发现,蓝濡垂着头,发丝还带着水珠,一动不动地望向地面,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望着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睛,唐拥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重重敲打了一般生生发疼。
“别怕……”
他伸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环着少年肩膀的手臂止不住发抖。
他此刻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这里的闯入者,这里的所有一切只不过是早已发生的过去。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我保证!”
“从这里逃出去之后,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语气温柔,嘴角似乎也带上了笑容,可怀里的人仍然如失去灵魂的空壳一样,一言未发,直直望着地面,然后疲惫的闭上眼。
他好像没有听见唐拥淮在自己耳边的耳语,也没有在意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紧密相贴的地方心跳如雷般震动。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唐拥淮迅速挡在蓝濡面前,沉重的铁门推开,发出腐朽刺耳的尖叫声。
唐拥淮目光冰冷地看着门口逆光的男人。
男人对他眼里的杀意有片刻的震惊,猛然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往前一步,就真的会被这个如猛兽的男孩扑上来狠狠咬住脖子。
周围的保镖迅速上前挡在男人面前,有一个甚至直接上前一步,想要直接朝唐拥淮开枪,但被男人拦了下来。
唐拥淮抬头看着朝他们走来的男人,男人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仿佛是清律修道之人,可尽管手上的佛串再多,那藏在袖口衣领之下的银表金链无不彰显铜臭味。
他知道这人是谁,组织的二把手——梵。
“能耐不小啊,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躲一个月。”
唐拥淮将蓝濡完全挡在身后,男人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打量和不知为何的兴奋。唐拥淮能够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直接略过他,落在身后的黑发少年身上。
蓝濡对有人到来没有任何情绪,依然麻木地望着地面。唐拥淮看见男人的眼神几乎是完全锁在蓝濡的身上,确切说是他那双藏在厚厚长发下空洞的眼睛。
当二当家慢慢伸手要掀开蓝濡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双曾经美的动人心魄的眼睛时,唐拥淮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
他藏在身后的手猛然出击,锋利的匕首抵在男人脆弱的脖颈上。
唐拥淮将人拉过来当人质。
“不想二当家脑袋分家的话统统给我退后!”
门口的保镖实在没预料到,这个被他们打了两针肌肉溶解针的少年此刻居然还有力气反抗,甚至还抓住了二当家。
如果二当家真的死了,那他们就算死十遍也没有用!!
梵终于将目光从樊濡转至少年的身上。
唐拥淮的眼神冰冷如刀,“你再敢乱看,我不介意现在就弄瞎你的眼睛!”
男人似乎没有丝毫恐惧,看了一眼蓝濡,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那个贱人养出来的好儿子,樊幺儿啊樊幺儿,你和你妈真是一模一样!”
原本如同石雕一样的蓝濡突然浑身一震,僵硬地抬起头。
“你和那个贱人一样,都知道先给自己养一条好狗!”男人脸上的笑容扭曲,“就像那个贱人一直养着你一样,哈哈哈哈哈哈佛陀没有骗我,他们是血浓于水的贱人!”
唐拥淮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开始虚幻,记忆主人心底巨大的恐慌甚至直接传递到了他的大脑,让他忍不住想要捂头。
蓝濡......
他拼命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干扰。
他转头想要看看蓝濡。
蓝濡脸上是空洞茫然的表情。
唐拥淮看到一个红点落在少年早已惨白的脸上,如同朱砂点至额前。
“那就让我看看,这条好狗是不是像你一样忠心耿耿,愿不愿意代替你去死。”男人狰狞大笑着。
“蓝濡!”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骤然响起,蓝濡呆愣地看着少年朝自己扑过来,他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之中,手下却好像摸到一片黏糊液体。
“不要......”
黑发少年哑声道,颤抖着手想要去捂着血洞。
他此刻听不见男人尖利的笑声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将自己护在身下的男孩。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更加瘦小的身影,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保护自己,最后他们都轻飘飘的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在自己怀里。
一张又一张过去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划过。
火海前不断将自己往外推的洋洋,笑着说他们在前面等自己的康辛,轻声安慰自己不要害怕的麦瑞。
不要……
他紧紧搂住怀里逐渐冰冷下去的男孩,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保镖冲过来反剪着他的双手,将他压制在地上。蓝濡看见他们将男孩从自己手里夺走,像是扔一团垃圾一样扔在一旁。
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康辛,麦瑞,洋洋……
他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蓝濡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不断挣扎着,手奋力向前想要握住男孩无力垂下的手。
别不等他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二当家拍了拍自己身上沾到的灰尘,在蓝濡面前蹲下身,勾起唇角看他眼底由恨意不断堆积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