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上来二楼,正听了这话,插嘴道:“水已经好了,小姐不如先沐浴再更衣?”
姚九娘心想自己长途跋涉,两个月都没洗过澡,也是脏的不成样子了,是该先洗一澡。
又多心地瞥了钱嬷嬷一眼,怀疑她嫌自己脏。
可钱嬷嬷面色如常,她也看不出其他,只好道:“行吧,去哪儿沐浴?”
钱嬷嬷领着姚九娘下来楼梯,耳房的浴桶已经倒好了水。
姚九娘新奇地摸一摸暗红的浴桶,又看了看浴桶边的架子,和托盘里的澡豆。
“我洗完我弟弟洗?”
钱嬷嬷一愣,旋即会意,解释道:“少爷在自己的房里洗,松嬷嬷会安排好的。”
姚九娘暗暗咋舌,这么大一桶水就给自己洗个澡?
真是浪费!
从前在西北,也就是趁着夏天天热能在河边擦擦身上!
想到自己又露了怯,姚九娘脸上有几分尴尬。
钱嬷嬷眼尖地看出来了,给姚九娘台阶道:“小姐如此关心少爷,真是姐弟情深。”
姚九娘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哈......”
两个丫鬟熟练地上前给姚九娘脱衣。
姚九娘没让人伺候过,身子一僵,有些害羞。
又怕被看轻了,强自镇定,由着她们给自己脱光了,扶进浴桶。
浴桶里的水热乎乎的,水面上还飘着一层鲜嫩的花瓣。
一瞬间,姚九娘的心也熨帖了。
丫鬟看她站着不动,出言提醒道:“小姐,凳子在这一头。”
姚九娘尴尬地走到浴桶另一头,摸了摸,嗯,水里确实有个凳子,她摸准地方缓缓坐下。
两个丫鬟又熟门熟路地给她洗头,净面,洗身上。
慢慢看明白她们是怎么个章法,姚九娘也放松了下来,由着她们摆弄自己。
左右看看,那钱嬷嬷出去了,她与两个丫鬟攀谈起来:“你们从前便在这院里?”
一个丫鬟答道:“不是,奴婢从前在威远侯府里做三等丫鬟,去年威远侯府倒了,我们都被发卖了,辗转被买来了。”
“威远侯府?”姚九娘默念,“那侯府该是比这院子气派吧?”
丫鬟点头又叹气:“到底是侯府,自然是大的。可再是侯府又如何,不还是失了圣心倒了。从前我们伺候的小姐少爷,充军的充军,没入教坊的入教坊,倒不如咱们府上平平安安。”
姚九娘大概听明白了。
在皇帝老子眼皮子底下做官,就好比是猫跟前偷食的老鼠,说没命就没命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忧虑起她那个老六废物爹!
就他那个不着调的样子!
可别连累了自己!
丫鬟洗好了,给姚九娘细细擦干净了,另两个丫鬟奉上新衣。
一个丫鬟讨巧道:“小姐,这是前些日子绣坊送来的最时兴的料子,我们估摸着裁了做了两身衣裳,您试试,不合身还能再改。”
姚九娘层层叠叠穿上了,裙摆在脚腕处,腰身有些余量。
两个丫鬟比量着:“裙长再放一放,腰身再窄一寸。”
姚九娘摆手:“不用了,裙子短些,正好走路。”
腰身肥些,正好过几日胖了还能穿。
这一句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可两个丫鬟奉命行事,小姐说了不用改,那自然不改了。
钱嬷嬷身边一直站着的丫鬟上来收姚九娘的旧衣,和姚九娘随手放在八仙桌上的包袱一起要拿下去。
姚九娘瞥见喝道:“你干什么!”
那丫鬟吓了个激灵:“小......小姐,我把这些拿出去扔了......”
姚九娘快步走过去,劈手夺过旧衣和包袱:“谁让你拿走了?扔什么扔!这我都有用的!”
丫鬟不知姚九娘要这打满补丁的衣裳有什么用,也不敢回嘴,委屈地眼中转泪,又强忍着不敢掉下来。
一下午,姚九娘就给这院里的丫鬟留下个凶神恶煞,说话粗鄙的形象。
姚九娘不知道她们怎么想她,当然也不在乎。
收好了包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等着头发晒干。
钱嬷嬷走近道:“小姐,咱们院儿里的丫鬟们还没名字,您看给她们赐个名?”
姚九娘讶异地看着四个丫鬟:“她们长这么大了,还没名字?”
“......不是......”钱嬷嬷只好解释道:“她们被买进来了,是要主人重新赐名的,以示抛却过往,老老实实做姚家的下人。”
姚九娘心里对她们早有了打算,不想多此一举。
可看钱嬷嬷一脸殷切,只好叹口气道:“那钱嬷嬷你看给她们起个啥名儿呢?”
钱嬷嬷细心解释道:“小姐是她们的主子,自然是按着小姐的喜好赐名。一般......喜好诗书的人家就叫丫鬟侍书侍画之类的......文雅些的有叫乐山乐水的......”
姚九娘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侯府出来的丫鬟:“你以前叫什么?”
丫鬟福身道:“奴婢从前只是个四等丫鬟叫果儿。”
姚九娘毫无灵感,心不在焉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也无甚才华,你就叫阿梨吧。”
姚九娘指着果儿。
又顺着指道:“你就叫苹儿,你叫小桃,你......你叫柿子。”
几个丫鬟原本没搞清楚自己是哪个梨,哪个苹,听见小桃和柿子懂了,她们四个都是果子!
身为丫鬟,对主家赐的名字也不敢有怨言,只好应下。
那个叫柿子的丫鬟僵硬地福了福身......
姚九娘也不在意她们喜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好赖自己还给她们想了想呢!
自己的名字,不过是顺着排行,都没用人思考!
钱嬷嬷看小姐从善如流地给丫鬟们起了名字,心中颇有几分安慰。
这小姐粗是粗了些,倒也听劝!
回屋给小姐倒了杯茶,看姚九娘喝了才道:“小姐,老爷回来了,饭菜也备好了,让她们给您梳头吧?”
姚九娘也正好饿了。
这两个月赶路都是一天只吃一顿,今儿个知道姚进京城了,更是吃的早。
她这会儿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她上楼坐在铜镜前,看丫鬟左右各一个,拿篦子给她梳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