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珍珍猛掐了自己一下,压住已经到喉咙的声音,面色如常地走到付叙昭的身后,抬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第一下轻,第二下重。
付叙昭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旋即迈步向前走。
他离开时,何珍珍肩膀瘆人的凉意也随之而去。她抬眸,就看到一个四肢瘦削、腹部高高鼓起的身影缀在了付叙昭的身后。
她不敢多看,迅速垂下眼帘看向地面。
等待变得更加难熬,时间好似被拉长了好几倍,何珍珍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掐着自己,让脑子保持时刻清醒。
正在这时,右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倒吸声,紧接着又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那里现在好像是珊黎的位置。
她抬眼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在晃动,跌跌撞撞地往右边跑。
“你做什么?!快回去!”林江兴看到珊黎往他这儿跑时脑子一嗡,咬牙低呵道。
珊黎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一泼热血就兜头淋了下来,刚刚还与她说话的林江兴表情凝滞,脖子绽开一道血线,鲜血喷涌而出,淋了她满脸满身。
“滴答。”
仍有余温的血在她脸上蜿蜒地往下淌,积在下巴尖,往地上落,一滴滴的落地声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回荡,敲打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珊黎只能感觉到她的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喉咙不断挤出“嗬嗬”的气音,腿一软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一个肚子圆滚、四肢细长的东西把林江兴的尸体按在墙上,锋利尖锐的长指甲轻而易举地撕开了肚子的皮肉,接着……
那是……什么?
她瞳孔震颤,圆睁的眼里满是血丝,眸中倒映着让她此生难忘的恐怖画面。
一阵令人后脊发凉的咀嚼声响起。
什么在爆汁,什么被生咽后滚下喉咙,在一片死寂的房中能听得一清二楚。
何珍珍看向付叙昭的方向,因为光线晦暗,只能勉强辨清他的侧脸轮廓,和一扇纤长的睫羽。
睫羽颤动,他眨了两下眼睛
见识过他出格行为的何珍珍知道,他是在压抑着出手的冲动。因为前一晚的经历已经让他认识到,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不顾后果的莽撞行动,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还会把身边人牵扯进危险中。
他如今再想救人也只能忍受,克制住本能,以免害了他更在意的人。
死了一个人,但这场死亡也只是一个插曲。
何珍珍的肩膀又被身后的人拍了两下。
守夜还要继续,换位的循环不会因此停滞,依旧在无声地进行着。
当轮到李显换位时,他看了一眼墙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走到瘫坐在地的珊黎跟前,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珊黎缓缓抬起失神的眼睛,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双唇不断蠕动。
李显立刻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经过刚刚林江兴的演示,他才意识到真正的禁忌条件是什么——
不要在少夫人面前开口说话。
看来那个红发女人早就猜到了,难怪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原来是有恃无恐。他居然还和林江兴一起自作聪明,以为条件是不可以触碰到少夫人的身体。
珊黎被他扳转身体往前一推,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床边,动作机械地换上新香。
林江兴死在她眼前的那瞬间,恐惧充满了她的大脑,整个人无措又茫然,疑问接踵而来。
她在这个副本里找到的靠山死了,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想死。没了林江兴,李显还愿意带她玩吗?她还能再依靠谁?其他两个女生?她们明显因为之前分房的事排斥自己了。那个三流修士吗?但他举止迟钝愚蠢,表现还不如自己。
还不如自己……那她似乎已经别无选择,此地此刻,只能靠自己。
她默默攥紧垂在腿侧的两只手。
长夜漫漫,当曦光穿过棂格流泻进房中时,众人已经又困又累,两条腿肌肉酸涩。
但好在因为没有人再触犯禁忌,守夜换位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一个晚上,除林江兴外无人死亡。
日出时的房里虽还是光线不良,但能看清事物了,那腹鼓肢瘦的少夫人已不见踪影,只剩墙上一滩血肉证明她曾经来过。
方嬷嬷告知他们结束的叫声在屋外响起,他们才拖着疲惫步伐走出房间,离开偏院。
到了院落门口,何珍珍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方嬷嬷站在她身后数米处,正眼神怨毒地注视着她。
看来是盯上她和付叙昭了。
她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回前路。
走在回客房的路上,李显忍不住质问何珍珍,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所有人“不能在少夫人面前说话”这个真正的禁忌。
何珍珍却捂着嘴无辜道:“啊?之前分房,你们分析我应该和付叙昭单独一屋时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们很能推理呢。你们没猜到怎么不早点问我啊?而且——”
她掩唇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漫不经心:
“你们精挑细选的幸运数字,没有保佑到你们吗?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