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将他们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一脸不悦道:“安神来这么多人,怕不是来打扰夫人休息的。”
她抬手用指尖点了何珍珍和里里,“你,还有你,你们俩进去就够了。”
只有她们俩怎么行,本来让付叙昭同行就是让他来观察有什么异常的,他不进去怎么看。
何珍珍朝付叙昭做了个引荐手势,“这位是我们当中法力最高超的,由他来主导这个过程会更好。”
方嬷嬷勉为其难地“嗯”了声,“那就你俩进来。”
于是在里里和蒋同的目送下,何珍珍与付叙昭走进院落,方嬷嬷将他们带到主屋后让他们自己进去,并在他们身后合上了房门。
随着门扉扣紧,屋里光线迅速暗了下来。房间角落里金猊升烟,充斥着一股浓郁的不知是熏香还是草药的味道。重重帷幔自房梁垂落,炉烟弥散,缭绕在这软帐间,迷得人视野朦胧,只能隐约辨识到陈设轮廓。向左手边耳房看去,尽头有深色拱形沉木雕花隔断,藕色纱料床帘合起,模糊了榻上之人的身形。
“叨扰少夫人,我们二人是来为夫人作法安神的修士。”
付叙昭说完等了片刻,那边床榻却无人回应。
何珍珍抬脚就要过去,被付叙昭拦住,对方把她拂到身后,先行走到榻边,见无异状后才回身点头示意她可以跟上。
她边过去边观察,不知道是不是帷幔遮挡的缘故,明明外面还没天黑,屋内却十分昏暗,阴潮的寒意贴着人的脊梁往四肢扩散,冷得她直搓胳膊。她来到榻前,刚要问付叙昭能不能看出什么,一截毫无血色的手臂却悄无声息地伸出床帐,掌心朝上地搭在床边。
她盯着那节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手臂,眼神逐渐发直,伸手摸去。
“退开!”一声厉呵响起,伸出去的手也被裹入一个温凉的掌心,何珍珍这才如梦初醒般停止动作,被付叙昭拨到一旁。
她咽下喉间的惊喘,垂眼怔怔地看着自己冰凉的指尖。
付叙昭放开何珍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抬手搭上这截手臂的脉搏,感觉到指腹下那块没有温度的皮肉正在一下下鼓动。
是活人不假。但……
他掀起睫羽,床帘后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地跃动着。
付叙昭眸光一冷,试图提气出手,但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丹田内灵气滞涩,犹如水闸封江,只许细流缓行,无法涛涛奔涌——这意味着他只能使出一些简单法术,无法施展大开大合的招式,如果强行冲关,积攒多年的灵气将泄洪般流逝,多年的修行一概作废。
曾经诛妖斩魔的本事,如今竟连这种碎催小鬼都对付不了了。
僵持间,腕间忽然一紧,付叙昭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带着往后退了半步。
他反手要挣脱,一抹乍眼的红色却闯进他的视野,让他刹住了攻击的动作。
何珍珍注视着他,见他双目清明后,正肌肉紧绷抓着付叙昭的手才撤去力道。
两人面对面离得极近,付叙昭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吐息打在自己下颌,一股热意灼烧着他的耳尖和双颊,让他整个人一下子木住了。
何珍珍没察觉到他的僵硬,只顾指门表达想要离开的意图。
“好。”付叙昭低声回答。
此时冷汗几乎浸透了何珍珍的衣服,刚才在她被付叙昭拉开的那个瞬间,她看见榻上的少夫人骤然坐起,死死地盯住了他们二人,隔着床帘都能看见一张五官妍丽的脸颜色青白,目光阴毒。
但再一眨眼,眼前场景又恢复了正常,少夫人还静静地躺在锦衾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尽管身边有付叙昭陪伴,她也不敢再托大逗留。扭头要叫付叙昭走时,才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明显在神游,不懂是不是也中招失去了意识。所以她才上手把付叙昭拉开,示意他赶紧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后背却一寒,有两道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般扎向她,像是要将她洞穿。
紧接着,她听到身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并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她慢慢靠近。
要快点离开!
何珍珍下意识要去牵身旁人的手,却摸了个空,刚刚还走在她身边的付叙昭竟然不见了!
她强忍住四顾寻找的冲动,生怕一回头就对上少夫人那张双目圆睁的青脸,一路快步冲到门前,试图将门推开。
可无论她如何使劲,那薄薄的门扉都纹丝不动。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为什么打不开?我中招了?什么时候?
何珍珍试图冷静下来思考,但她快没有时间了。
脚步声已经停在她的身后,一只苍白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