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令人浑身舒爽的清新空气，在识海中再度入定，打乱神曲，梳理咒诀，融汇领悟。

直至寅时中，玄天剑来拍宿玉提醒她时间到，她才归息丹田，睁眼起身。

盘成一团在书案上呼呼大睡的小白也跟着醒来，火速游去外间叼了只鞋进来给宿玉看。

视线相对，宿玉便明白了它的意思。

拿到灵石后，它吃了男人。

“以后饿了告诉我，我给你找吃的。”宿玉淡淡扫一眼那鞋，御剑而去。

＊

朱茂称他连夜去千弦宗买了几个人/皮傀儡，咒一生效，便同真人没什么区别，说着便催动咒术给宿玉查验。

除了凑上去贴着脸看，会发现他们并没有呼吸外，确实和真人完全没有区别。

宿玉便混迹在这些傀儡之中，被朱茂一行蒙上眼，带去张良开阔奢侈的寝殿。

到寝殿门口由张良的侍女继续带路，宿玉放出一缕神识探查。那法宝就摆在殿内正中心，是一个表面非常光滑的黑色圆柱体，目测四五米高，没看到入口。

侍女一对一地御剑将宿玉她们这些炉鼎运送到圆柱体底部，扣着她们的肩往圆柱体上按。

宿玉便感受着果冻质地一般的触感，被这个类似于非牛顿流体的法宝吸了进去。

宿玉摘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快速观察。

法宝内部镂空，墙壁是类似水银质地的自体发光物，照得内部空间明亮无影。宿玉踮起脚抬手够了够，居然碰到了顶部，再顺着墙壁往下，手划出弧形轨迹——是个半圆。

那张良大概率在上半截。

宿玉刷到过非牛顿流体的科普视频，只记得这东西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当即召来玄天剑，对着法宝劈出重重一击，剑气碰壁的瞬间，宿玉便被相同威力的反作用力击中，往身下砸去。忙为自己设咒减速，便轻轻陷入法宝里，沾了一身银色泥浆。

一站起身，泥浆便又尽数流淌回去。

而顺从的傀儡们已被牢牢吸附在底部区域，围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宿玉像在沼泽里前行般艰难地一步一步跨进傀儡们围成的圆圈里，走到大概正中心的位置，掐诀召出玉葫芦，刚把玉葫芦插进法宝里，便感到脚下猛然一晃，便往下掉去。

宿玉立马意识到半圆发生了翻转，原本的平面底部转到了顶部的位置。

但连身体都还没来得及颠倒回来，沾在宿玉身上，和她一样受引力作用也往下掉的物质便沿着她的衣服一路滑到她的头上堆积起来，伴着一声嗤笑，猛然连带着她的头汇聚回顶部。

宿玉被吊起来，眉毛以上的头部陷入法宝里。

法宝又停止了运转，四下又只剩宿玉的呼吸声。

傀儡们平和安宁地看着宿玉。

*

“老二。”

飘渺屋内突然响起周易水的千里传音。

周钰榕忙推开正喂她吃水果的男宠，下跪行礼：“母亲。”

“仙王有令，他要亲自过问张三。我已对霖天观设下禁制，断绝了霖天观与外界的一切关联，你要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带她离开霖天观，入我易水门地界。”

“是，母亲。”条件反射地应下，周钰榕才追问：“可仙王不是从不过问这些事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周易水严肃道：“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才好同仙王邀功，将你晋位三十六金仙一事提上议程，别又吊儿郎当坏事，听到了吗？”

“母亲放心！”苏钰榕忙道：“事关孩儿前程，孩儿比谁都上心！”

*

宿玉抹了一把脸，勺子舀布丁似的将玄天剑插入法宝，沿着她的头做切割。

切割得很丝滑，但在脱身的同时，汹涌的怨气也从缺口里喷射进来。

这次，遇强则强的法宝不再坚不可摧，而是在瞬间便被冲击为泡影，蓄积在上半块半圆内的怨气泄洪般汹涌地浇筑下来，傀儡们瞬间就被撕得粉碎，被怨气们裹挟着，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球体内飘零四散。

宿玉也湮没其中。

透过圆光术实时监视着法宝内动向的张良解气地啐了口唾沫，面上扬起得意狰狞的笑：“敢抢本少爷的东西。死吧。”

但话语一落，殿内突然响起饱含爱意的一声呼唤。

“孩子。”

声音温柔婉转，似是在耳畔，又似在天边。

张良满肚子的腐臭积液焦躁地翻涌起来。

“到母亲这里来。”

张良颤抖着垂眸看去。

有东西在锤击他的肚子。他圆滚滚的腹部开始出现柱状凸起，一下，两下，出现凸起的速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再加快，越来越快，快到他的肚子成了半个流星锤，到处都是。张良颤抖着手摸上去，这些长长的凸起便瘪了下去。

无尽的恐惧在张良脸上蔓延开——他的肚皮无法复原了。

好在这身衣服本就是为防爆体而亡特意裁制的法宝，肚子里的东西哪是轻易就撕得烂的，张良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支撑住身体，转身看朝殿外：“来……”

“母亲这次为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但那令人绝望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母亲向你保证，你只需将它们吃干净，就能和母亲相见。从今往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张良感受到肚子里的东西静了一瞬。

下一瞬，他灵根上凝结出的三颗金丹被一股形状像手的东西捏了个粉碎。

张良开始尖叫。

“对，就是这样。”那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道：“你父亲不肯认你，害死了我们娘俩，眼下你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让他为你托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止金丹，他体内的一切，你都可以拿。拿得越多，你以后的日子才越好过。这是他欠你的。”

话语一落，张良的尖叫戛然而止在了最惨烈之时——他被尸魁吸得只剩一张干枯的皮。

尸傀撕开人/皮，朝法宝走去。